“阿穆!“我拉了拉他的袖子,却又改了称呼,低声唤道,“殿下……“
阿穆抬起头来,有点茫然地看着我。他穿着便袍,素色的袍子衬得他的眼珠越发黝黑,他神色间仿佛还带着点孩子气似的。
阿穆烦心的事情很多,陛下只得他一个儿子,自然寄予了重望。可是在陛下那样英明的帝皇面前,任何人都平凡得几近渺小。
阿穆曾经问过我:“我怎么样才能像父皇那样?“
我答不上来。
陛下能征善战,曾四征西域,平定南夷,攻下了大小无数的城池,创下了万世不拔的基业。站在皇朝堪舆图前,任何人都会觉得热血沸腾。开国百余年来,我朝的疆域从来没有如此浩瀚过。每年岁贡之时,万国来朝,众夷归化。我曾经陪着阿穆跟随陛下站在承天门上,听万岁山呼,声震九城,连我们这样的无知小子都觉得山摇地动,气血澎湃。而陛下却连一个微笑都吝啬给予,他常常不过是在城楼上略站一站,连一刻工夫都不肯停留,便会命人放下帘子,径直回西内去了。仿佛这世上一切的无上繁华,在君王骄傲冷漠的眼底,不过是过眼云烟。
有这样一位父皇,我觉得阿穆也不是不可怜的。
陛下弓马娴熟,我朝也是自马背得天下,所以对贵家子弟的教育,皆从骑射启蒙,文课功夫倒还在其次。我是父亲亲自教出来的,士族子弟里,我的功夫算不错的,可是跟陛下一比,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曾经见过一次陛下出手。那天我与阿穆陪着陛下在花园中行走,枝上一对鸟儿叫得甚欢,陛下接过阿穆手中的弹弓,捏了一颗金丸,就将那一对鸟儿打了下来。所谓一箭双雕亦不过如此,一颗金丸便将两只鸟儿的头打得血肉模糊,几乎碎成齑粉,可见陛下劲力惊人。
陛下不怎么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历朝历代,宫中太液池出了并蒂莲,都以为是祥瑞之兆,少不了宣召翰林学士题咏词赋。可是钦和二年,太液池中出了并蒂莲,却没有人敢禀报陛下,最后是王内侍胆大,命人悄悄将那朵莲花折毁了才罢。
因为陛下这古怪的脾气,在修筑西苑的时候,连配殿的间数都是奇数的。工部郎中张敛是个最小意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却特别大胆。礼部虽然认为此事有违祖制,可是西苑毕竟只是皇家的苑林,算不得正经的宫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模糊过去了。
礼部如此识趣,也是因为陛下的脾气一年比一年暴戾,可是没有人敢劝谏。
陛下并非昏聩,仍旧知人善用,朝政井井有条。
据说曾经有臣子十分担心,因为陛下只得一个儿子,对皇室来讲,这样单薄的子息,自然是不免有隐忧的。
无数谏章雪片般飞往西内,似乎陛下不再生十个八个儿子,便对不起这天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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