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也并不太平。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穿防护服,好几年没用过的真空管也拿出来了。小维艰难地把歇斯底里的安娜推进化学淋浴池时,看到安德烈与钱德拉和几个工头起了争执。
小维一把脱掉自己的防护服,看到手臂上不断冒出水泡,安娜的手臂也是如此。
“你救了我一命。”安娜说,“否则我会死的。”
“没什么。”小维说。
“我们现在去哪儿?”
“离开这里。”
“但是我的工资……”
那场爆炸后的逃生让她遭受了此生无法磨灭的惊恐。但还有另一种情绪。
愤怒。毋庸置疑。
她对安德烈而言什么都不是,若一直为他打工——或为其他任何像他的人打工——她永远都会像这般一文不值。即使她不断升职,最后达到安德烈这样的地位,她也依然一文不值。因为从整个物质世界的角度来看,安德烈就是一个轻如鸿毛的人。他是一个使用者。一个开发者。他对世界毫无贡献,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也必然如此。
只要她确认自己不是凯伊丹诺夫斯基家的一员,要放弃是很容易的。承认自己一无是处也不难。但现在她又想起了和外婆的谈话,想起她差点儿冻死的那个夜晚,想起那晚她爬进了被“切尔诺阿尔法”杀死的怪兽体内。想起了她说自己父母是凯伊丹诺夫斯基夫妇时,外公的反应。外公似乎很想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没说,因为——和外婆一样——外公也认为,如果小维相信了,她也许会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但她不需要依靠凯伊丹诺夫斯基来激励自己。她的外公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她想驾驶机甲猎人。她想成为重要的人。
她站在原地,沉思着,仿佛置身于暴风眼中。安德烈让手下不要寻找幸存者,而是抓紧在血液失去活性之前进行收集。在那颗心脏里、受到骨头舱室保护的东西,真的是怪兽血液吗?还是说那只是积雪化成的水,并且产生了毒性呢?
她不知道,也不在乎。但她注意到了安德烈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着的。
她甚至没有想过要偷溜进去,现在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大摇大摆走进去,经过他的桌子,两只手各抓了满满的卢布,再走出来。她把安娜带回她母亲处,给了她一百卢布,让她尽可能离开城里。
老师开了门,看起来疲倦不堪,很难受的样子。小维已经“砰砰”地敲了好几分钟门了。老师一看见她,便扬起了眉毛。他打量了她一会儿。
“这是我家。”他说。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她说。
“下楼,”他说,“去道场。”
她走下楼梯,等老师打开道场的门。里面并不暖和,好在也不是很冷。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了整个故事,然后叹了口气。
“你想我怎么做?”他问道。
“我没有回那里去,安德烈肯定会知道是我偷的,”小维说,“就算他不知道,如果有别人看见我了,我也是死路一条,毫无疑问。我必须离开城里,还要带上外婆。但是我不知道去哪儿,或——或者怎么去。我这辈子只坐过一次火车。”
他点了点头,眼神放空了一两分钟。
“你拿了多少钱?”他问。
她把钱悉数递给他。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好,这够了。”他说
“由我去找你外婆,”他说,“以防安德烈找上门来。我应该怎么说?她怎么样才会跟我走?”
“告诉她怪兽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她住的地方,还有它们来找她了。告诉她是小维让你帮忙的。”
小维心想,某种角度上看,这也不是撒谎。也许她外婆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