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的时候是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天还亮着,带着诸位大臣骑马而至,卫老国公一把年纪,只能坐在马车上跟过来。
虽说穿的都是便服,但这样的阵仗还是引起了镇上人的注意,个个都气质不凡,瞧着非富即贵,猜想着肯定是阜阳城里来的贵人,又不知晓目的,都远远看着,还有人争相奔走的传。
卫老国公所说的地方实在清水镇往里,过了集市后还得上坡一段路。
纪凛骑着马,看着坡上的情形,很快就看到了半坡上种着的花草树木。
再往里是篱笆墙,内外都辟了菜田,这时节萝卜长的正好,已经从土里冒出来了,一截截的白露在外头,看着就很诱人。
篱笆墙内还养有几只鸡,没围起来,就放养在地上,那边三件并立的砖瓦屋外,还有两只小黄狗慵懒的趴在那儿晒今天最后一点太阳。
这幅情形,谁能想尊贵的二皇子会住在这儿。
卫老国公被人搀扶上来,这半坡的距离就足够他喘的,他站到了皇上身后,看着那砖瓦屋的大门,难掩激动:“皇上,二皇子就在这儿。”
纪凛看着那方向,说话间,那边大门内走出来了一个人。
五尺身长,身穿一件最简单的竹青褂子,身姿挺拔,从中透着不一样的气质。
他脸上噙着一抹任谁看了都觉得熟悉的笑容,在看到篱笆墙外这么多人后微怔了下,随即视线落在了纪凛的身上,笑着道了声:“六弟。”
可能活着和真的活着,其中相距甚远,纪凛目光落在他身上,是有些激动。
随行的官员看到二皇子后,神色各有不同。
一刻钟后,就站在这半坡上,面朝山坡下方的清水镇,兄弟二人负手而立,纪灏转头看他,神情是温润:“如今该改口叫你皇上了。”
纪凛眼神微闪:“二哥。”
“你不必觉得有什么,我出事之后,父皇驾崩,这朝堂还能空着不成。”纪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做的不错,我听说了不少事,于你而言,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纪凛看着他,侧脸看去,耳畔那儿到脖子是有明显的疤痕,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以前消瘦了些,不用问纪凛也知道他肯定是经历过一段很长的养病期:“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一年前。”纪灏望向前方,声音悠远了几分,“我掉下山崖后昏迷了过去,醒来后就已经被人所救,听他们说起来是在山洞内发现我的,大概是掉下山崖后被山里的野兽发现拖了回去,伤的重了些,养了半年多才能下床。”
纪灏说起这番话时显得轻描淡写,可任谁想着都会觉得难,掉下山崖是九死一生,被山里的野兽拖回洞去当食物,活下来是死里逃生,躺半年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没体会过的,怎么感同身受。
纪凛看他,还觉得是以前熟悉的样子,却又觉得有些不同了,香柳弄那儿搜到的东西还摆在刑部:“回了这儿,为何不回宫。”
“你看这儿的生活。”纪灏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只给他看那院子,笑意里几分释然,“普通百姓的生活就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事一身轻。”
纪凛没有作声,纪灏拍了拍他的后背:“回来是因为想念母后,若是回宫,势必要对你造成些影响。”
一年前他若回宫,这皇位纪凛是坐不稳的。
见他还沉默,纪灏笑了:“你还是如此,不说话能闷上半日。”
话音刚落,那边山坡下传来了清脆的叫喊声,纪灏轻拍了下他,说了声来了。
两个人转过身去,一名娇俏可人的女子从山坡下走上来,还冲着他们招手,叫了声公子。
“她叫秋瑶,当初就是她和她哥哥救了我,也是运气好,当时他们上山寻药时发现了山洞外的血迹,再晚上几个时辰,恐怕我就已经入了山兽的肚子。”
耳畔传来纪灏的声音,纪凛看着那名女子走上来,并不算缓的坡度她走的好像不累,手里还拎着个篮子,纪灏上前拉了她一把,她走到纪灏身旁,看了看纪凛后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些人,小声问:“这么多客人啊,那我再去下边买些菜回来,要不我们到铺子里去也行,那儿有酒楼。”
纪灏摸了摸她的头发,继而看向纪凛,脸上噙着的那抹温柔尚未散去,语气亲和:“不用忙,他们很快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