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营地号角的时候,宁芝觉得自己才刚睡着不久。
可惜就要起来了。
她没有留恋温暖的床榻,忙起身。
宁则礼过世已经一年多了,宁芝也不是不能穿艳色的衣裳。
所以她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大红的裙子。
不是想美,而是就想这么穿。就算是为裴珩他们讨个彩头吧。
虽然她不该这样,太子过世还不足一年呢。
但是特殊时候,实在也顾不得了。
裴珩一身盔甲,站在军中高台上。身后是上官纪等一群将军,都是一样的一身盔甲。
裴珩的银色盔甲看起来很是亮眼,昨日宁芝亲自给他擦了一遍。
他的佩剑挂在腰间,他素来是俊美的,只是经过这两年的磨砺,再加上这一身盔甲的加持,再看起来,谁也顾不得看他是不是俊美。
他是一把出鞘剑。
锋利无比,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的那一种,叫人看着就不容忽视。
等上官纪点兵结束,裴珩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今日站在此处,是你等信我裴珩。既然信我,今日随我便全力以赴。大晋危难日久,我生为皇子,当身先士卒!”
“今日,随我拿下西桦城,来日随我收复整个北方。塔族人屠杀我大晋子民良多,此仇不报,不配为儿郎。诸位随我报这血海深仇!”
“报仇!报仇!”
“不死不休!”
众人高声喊起来,裴珩没有阻止,许久之后才抬手:“这么多年,我们被压着打,如今终于可以还手了。别的不多说,我们总要在西桦城里痛饮!出发!”
“必胜!必胜!”
宁芝始终站在后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直到裴珩上马,才回头看宁芝:“小媳妇,等我回来娶你。给我生孩子!”
“好。”宁芝笑着,点头应了。
裴珩也不再说,完全言语,都在一双眼里。
调转马头,领着他的千军万马,出征去了。
宁芝上了城门,看着他们一步步出去,忽然大声道:“你们都要回来!每一个!都回来!”
她这么喊着,眼泪再也忍不住。
连翘几个也跟着喊,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你们都要回来。
喊的人,满脸泪水。
听的人,也是满脸泪水。
每一次出征,都是生死各一半,谁敢说自己就幸运的不会死呢?
可是没有一次有人会这样喊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你们都要回来。
裴珩坐在马上,始终没有回头。他只是举起长剑:“同去同归!”
于是,小兵们都在喊,同去同归。
直到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姑娘别难过,他们一定会好好回来的。”半夏扶着宁芝。
宁芝没说话,只是远远的望着。她从太阳刚升起来开始望着,直到快到了午时,再也看不见一丁点的痕迹,才从城门上下来。
没有说一句话。
其实不是难过成这样,她直到,打仗这回事,每一次送走的人都可能看不见。
她只是不想说话。
她带着盛世太平的现代记忆来到这里,如今几乎每天都看得见死人,看得见伤的不能留下胳膊或者腿的人。
几乎要麻木了。
可是生活真真实实的继续着,怕也好,苦也好,都是要走下去的。
北方总是会收复的,只是这过程啊,实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