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道,“这会没其他人在,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了:韦王妃乃是你的生母,她的死,对你来说那当然是极为哀痛!可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你娘家人丁凋敝,两个弟弟再好,年岁搁那,暂时也指望不上——原本你要到下个月才能出娘家父孝,这会韦王妃又没了,又得再守一年!偏清越只是女孩儿,如今阿虚前途又正好,你说外头的人哪能不打他主意?”
说到这儿见宋宜笑神情冰冷,皇后抿了抿唇,“当然我不是说阿虚不可靠,他要是不可靠的话,我今儿也没必要来这一趟你说是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非要迁怒卢氏母子,未必能够成功不说,却必定会给皇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再者,你想过没有?你那同父异母弟弟宋宜耀,是宋家如今唯一的男嗣!”
“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江南堂就绝嗣了!”
“你到底也姓宋——为了替生母出口气,导致娘家绝嗣,这样的罪名你背得起么?”
“即使你现在正在哀痛之中不在乎这些,可你想想,你如今也是当了娘的人了,你的名声,可是会直接影响到清越,以及你往后孩子的前途的!”
“反过来,这回你点了头,我回去交差,以咱们的交情,哪能不替你在陛下跟前美言?到时候无论是替你那些异父同母的弟弟妹妹争取些实质上的好处,还是给你自己提些要求,料想陛下都会答应的!”
卫皇后叹道,“也许你现在只想出气,不想要什么好处——可是你得承认:哪怕杀了卢氏母子,对于失去慈母庇护的陆冠云三兄妹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万一衡山王叔再续弦……有些话想必不用我多说。”
宋宜笑听到这儿,惨笑道:“娘娘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说什么?”
其实打从卫皇后道明来意时,她就知道今日违抗不得了。
堂堂皇后微服前来斡旋,她一个国夫人还不点头,这却置皇家于何地?
只是——知道归知道,心中那股愤懑之情,却又怎么可能就此烟消云散?!
“自从得闻噩耗,我心中悲痛难捺!”宋宜笑用力攥紧了拳,指甲掐入掌心,血滴悄然没入锦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着皇后方才之言,提出要求,“可否让冠云三兄妹前来国公府陪我长住,好解我思念亡母之痛?”
——皇后方才之语,虽然句句都有道理。
但最打动宋宜笑的,还是那句“万一衡山王叔再续弦”——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是宋宜笑在宋家的亲身经历,哪怕衡山王其实没有故意苛刻过任何一个子女,但自从续娶了韦梦盈后,他对韦梦盈所出子女之外的子女不怎么上心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最大才七岁、一直生活在韦梦盈无微不至的呵护下的陆冠云三兄妹,一旦遇见类似韦梦盈的后妈,下场可想而知!
亲娘已经没有了,亲娘留下来的这三个弟弟妹妹,宋宜笑岂能不护好了?
是以,趁着皇后刚刚明言可以利用这次的妥协换取某些要求,她自是立刻提了出来!
但卫皇后闻言,却面露为难之色:“你那两个妹妹,至今还发着热,这个你方才应该问过阿虚了罢?她们本就年幼,如今尚未痊愈,贸然移动,却是不好。”
至于陆冠云,“不瞒你说,衡山王叔日后是否会续弦,我也不能确定。但至少此刻,他是真心为韦王妃之逝伤心的,所以这会你那弟弟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宠爱非常——若要说服王叔遣他来你这儿长住……”
姐姐到底不如亲爹亲不是?
见宋宜笑脸色阴沉,卫皇后劝说道:“你之所以提这要求,我晓得你主要还是不放心你那三个弟弟妹妹没了生母的庇护,在王府会吃亏!但现在衡山王叔爱屋及乌,对他们十分的上心,你又何必担心?到底王叔现在还没续弦不是?他作为生身之父,哪可能亏待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又许诺,“将来王叔续弦了,我再设法替你办这事,可好?”
宋宜笑知道也只能这样了,叹了口气,缓和了神情,强撑着起身给皇后行礼:“娘娘如此苦心为我,我更复何言?方才无礼之处,还求娘娘饶恕!”
“咱们又不是外人,我怎么能不向着你?”卫皇后闻言松了口气,忙扶起她,“若换了我在你这位置,我肯定也是不痛快的——说起来,这回你实在是受委屈了!”
当下两人之间恢复了融洽,彼此谦让了好一阵,卫皇后才起身离开。
她离开后,宋宜笑瞬间脸色铁青,抓起案头玉如意狠狠砸到了地上,切齿道:“卢以诚、顾韶,还有梁王!!!”
本来可以自己想通的道理,被这三位一插手,成了被迫“懂事”,谁能不心存芥蒂?!
她根本就还没说要对卢氏母子怎么样呢,只不过还沉浸在悲痛中,此刻委实讲不出来替卢氏母子开脱的话而已,那边就忙不迭的请动皇后出面,就好像晚一步她就会把卢氏母子干掉一样!
这种“管你现在难过不难过痛苦不痛苦,总之你先要体恤我这边的难过与痛苦”,充满了赤.裸.裸的权势压迫,让宋宜笑越发恨之入骨!
“慢慢来,总有一天,我会为娘您出了这口气的!”宋宜笑咬住唇,心念电转,“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