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听到这话,脸色也阴沉下来,半晌才道:“名份的这个问题,确实不解决不行……”
大睿的制度,是法统大于血统。
也就是说,过继出去的子嗣,嗣父母高于亲父母。
虽然大家都知道,肃王乃显嘉帝嫡子,但现在他的名份却是显嘉帝的侄子。
那么如果他越过了显嘉帝诸子承位的话,就是侄承叔位——这么个例子一开,可想而知,以后的皇室,必定会从此埋下隐患!
因为肃王这个做皇侄的可以越过皇帝的亲儿子们继位,其他做皇侄的为什么不可以呢?
“所以许太妃求哀家将蜀王出继给陈国时,哀家答应了。”太皇太后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先帝现在名下的子嗣,不过端化、陆鹤浩、蜀王三人。”
“陆鹤浩视妻儿为弃子,更谋害嫡亲姑母、姑父,心性为人都没有可立之处!”
“只要蜀王出继,肃王承位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了!”
“只是……”太皇太后说到这儿,有些为难的住了口。
简虚白会意的接话:“只是陆鹤浩到底是先帝之子——哪怕蜀王出继,先帝膝下除了陛下之外,终究还是有一个儿子的。如果肃王越过他登基了,那么以后有旁支想篡位的话,也可以罗织罪名,陷害皇子!”
总之,这个口子不好开。
太皇太后叹息:“正是这个理儿!”
她头疼道,“这个问题,苏稚咏那边,可有什么对策?”
“他说了件事情,只是我觉得……”简虚白露出迟疑之色,“我觉得不大合适。”
太皇太后诧异道:“什么事情不合适?”
“他说,当年五妹妹才跟肃王殿下定亲时,因着皇舅母赏赐五妹妹的一对前朝流传下来的古簪碎裂,二伯母以为不祥,曾为此入宫与皇舅会晤,密谈良久。”简虚白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当时大家都认为二伯母起了退亲之念,但在皇舅的劝说之下,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太皇太后似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坐正了身子:“说下去!”
“实际上二伯母当时退亲的态度非常坚定,甚至有要跟皇舅撕破脸的架势!”简虚白神情复杂道,“后来皇舅拗不过二伯母,就给了二伯母……一道圣旨!”
“圣旨?!”太皇太后与玉果交换了个惊疑不定的眼色,异口同声问,“圣旨的内容是什么?”
“没有!”简虚白摇了摇头,解释,“圣旨上什么都没有——因为,皇舅也不知道肃王殿下往后会遇见什么麻烦,所以只将圣旨用好了玉玺印章等等手续,做了密旨记档,又将记档的册子交给了心腹收藏,叮嘱他除非二伯母公布这道圣旨,再取出记档的册子证明此乃皇舅所留,否则不要让陛下知道。”
“而当肃王殿下的性命受到陛下的威胁时,让二伯母视情况书写圣旨内容。”
显嘉帝不是很信任代国大长公主,所以给代国大长公主的密旨,不但是写好了内容的,而且上面的墨还做过手脚,过了时间就自动消失;但给晋国大长公主的密旨,却是任由晋国大长公主书写——因为显嘉帝认为,晋国大长公主,是不会坑自己的子孙,也不会坑大睿的。
简虚白顿了顿之后,小声道,“皇外祖母晓得:二伯母是可以摹仿皇舅笔迹的。”
晋国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最年长的女儿,底下的弟弟妹妹才学描红时,都由她指点过——所以,无论显嘉帝还是代国大长公主,才习字时,都是比照长姐的笔迹的,姐弟之间对于彼此的字迹,当然非常熟悉,而且互相都能伪造对方的手书。
当然,显嘉帝虽然才干出众,到底不是面面俱到的全才,他的亲笔手书谈不上坏,但也不是好到足以名垂千古的地步。
朝中那些正经一道道考上来的名家大儒,想要摹仿显嘉帝的笔迹,也不难。
所以归根到底,紧要的还是这道圣旨——这可是有记录可查的、出自显嘉帝之意的密旨!
有了它,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着显嘉帝的旗号做事!
“哀家从来都不知道这道圣旨。”太皇太后怔了一会之后,有些失落的说道,“也是,先帝去世,统共两个姐妹在世,他既然给了代国密旨,没理由不给晋国。”
惟独她这个亲娘,什么都没有?
太皇太后不知道显嘉帝是忘了,还是认为自己不需要,但此刻心里多少有点难过。
她按捺了下情绪,才继续道,“这么说,苏稚咏是打这道圣旨的主意了?”
“正是如此!”简虚白垂眸道,“但二伯母近来玉体欠安,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了二伯母的好!”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会,说道:“晋国近来确实不好,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的确不宜叫她知道了。”
顿了顿,“不过,这种东西也不是非经她之手就能拿出来——她的东西,这两年都是佳约给她收着的,这样吧,哀家让玉果走一趟,跟佳约说这事,让佳约悄悄儿的把圣旨取出来!”
玉果应了一声,又提醒:“许太妃还在外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