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从未诋毁过萧牧!所言字字句句皆实情!”姜正辅一字一顿道:“反倒是阁下,单以区区揣测便来污名本官,倒更像是有失客观的那一个!御史台进言,如今竟全靠臆测了吗?”
方御史还要再言,却被龙椅上的一阵咳声打断。
“……好了,诸位爱卿勿要再因此事争执……”皇帝呼吸有些不匀地道:“此事,朕会细细权衡思虑,朕不会姑息养奸,却也更加不会戕害忠臣……”
听着这一如既往地模棱两可之言,众臣唯有应合着:“陛下圣明。”
姜正辅等人也只有缄默下来。
皇帝身侧的掌事太监见状适时开口:“诸位大人可还有其他事要奏?”
姜正辅抬手,面容紧绷:“臣等无本要奏。”
旋即,便有内监高唱“退朝——”之音于殿内回荡。
百官跪拜叩首,恭送皇帝。
待帝王为内监所搀的身影消失,众臣方才先后起身。
四下隐起嘈杂之音,姜正辅退出大殿,转身步下汉白玉阶。
“老师留步。”
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姜正辅驻足,回头看去。
面容温润、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正朝他抬手施礼:“方才于殿内于老师多有顶撞之言,还望老师见谅。”
姜正辅抬手还礼,面色稍缓:“殿下言重且折煞老臣了,朝堂之上各抒己见而已,无可厚非。”
太子再施一礼:“老师大量。”
二人一同往前走去,姜正辅到底还是道:“有些话,方才在殿上老臣不便言明,营洲当下如同一处漩涡,各方势力闻藏宝图三字而动……而营洲地处关键,丝毫马虎不得……”
说着,脚下微顿,似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宣政殿的方向,声音压得愈低,却越发肃然:“陛下龙体欠安,正是关键之时……如此关头实在不宜出任何差池,北地之事,殿下还是早做决断为好。”
“吾明白老师的苦心,宁可自己背负诸多非议,也要为吾、为大盛谋长久计——”太子神态恭儒,言语间却透着坚持:“但吾认为,定北侯并非心怀不轨之人,愈是关键之时,吾愈不愿见有错冤忠臣之事发生。”
隐约听出他后半句话中所隐含之意,姜正辅收敛神情,道:“看来臣已无甚是可以教给殿下的了。”
“老师所授,已足够吾受用终身。”
姜正辅垂眸抬手:“不敢当此言——臣尚需前往政事堂料理公务,便先告辞了。”
“老师慢走。”
太子目送姜正辅离去,于原处注视那道背影良久。
直到贴身内监寻上前来:“殿下……”
“回吧。”太子负手,转身而去。
其回至东宫时,正遇吉南弦于廊下安排今夜值宿之事。
“殿下。”吉南弦上前行礼。
“可得空陪吾手谈一局吗?”太子含笑问。
“此乃微臣之幸也。”
吉南弦直起身,跟在太子身后进了内书房。
内监很快摆上棋盘,奉上茶水。
房门被合上,二人对弈间,太子说起了早朝之事。
吉南弦认真听着,却并不多言。
“定北侯如今身陷藏宝图传言之中,不仅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朝堂上下对其不满之声也日渐鼎沸,身处如此境地,吾很担心他是否能顶得住这诸般压力……”
“所以殿下才于早朝之上直言回护,为的便是平衡那些不满之声,以缓定北侯当下处境之艰——”
说白了,也是怕将人给逼急了。
当今太子殿下,从来都不是只会心慈手软之人。
“是也不全是。”太子不动声色,落下一子:“南弦,你如何看待定北侯萧牧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