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就连纪纲都有些动容。
他自问自己是个贪慕权势的卑鄙小人,决计做不到周新这般公忠体国,这般碧血丹心,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敬重眼前这位国朝义士。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不能留下隐患。
“周新,《直言疏》真是你写的吗?”
听到这话,周新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自然是在下所写,缇帅不要多想了,在下绝不会沦为缇帅攀咬他人的工具!”
“若缇帅当真要这么做,在下立刻就会撞死在这墙壁之上!”
纪纲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脸顿时就黑了。
尼玛地,谁要你作伪证胡乱攀咬了啊?
我纪纲就这么不择手段,名声就这么差劲的吗?
你大爷的,真是一个个的混账狗东西!
“好!”
“很好!”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日后不管谁再来问你,你都要这么回答,《直言疏》就是你一人所写,听明白了吗?”
这下子轮到周新傻眼了。
怎么听这意思,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眼前这位锦衣卫缇帅,难道跟弘壁小友还有关系不成?
“缇帅和弘壁小友……”
“拜过把子磕过头!”
周新:“???”
啊?
啊???
弘壁路子这么野的吗?
周新是真愣住了,有些哭笑不得。
纪纲淡淡解释道:“方才之所以要抽你,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本座没法交差,这也是弘壁嘱咐过的。”
“至于《直言疏》的事情,记住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此事乃是你一人所为,若是日后本座听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牵连到了我那个蠢弟弟,本座定会不一切代价屠了你周新满门,你听明白了吗?”
听见这满满的威胁话语,周新不置可否。
“放心,在下虽然不才,却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若我有心害弘壁,当初就不会弃了他那封《直言疏》不用,自己重新改写一封了。”
听到这话,纪纲总算是松了口气。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周新加上李弘壁,活脱脱两个大傻子。
“得了你这句话,本座总算明白,为何我那蠢弟弟会冒险去救你了!”
“什么?”周新脸色大变,“弘壁他怎会如此不智?你为何不加以阻拦?”
弘壁竟然入宫面圣求情去了?
他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吗?
真是个傻孩子啊这!
纪纲满脸戏谑地看着他,没好气地笑骂道:“阻拦?他跟你一个德行,已经入宫面圣去了,你觉得本座拦得住吗?”
“放心吧,我这蠢弟弟比你精明多了,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只是你周新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直言疏》一事绝不能牵连到弘壁!”
周新闻言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当然明白自己那封《直言疏》一出,自己定然必死无疑。
在这种情况之下,其余人别说为他周新求情了,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可是那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弘壁,却要为他周新入宫面圣,为他周新触怒龙颜!
何至于此啊!
弘壁,我周新值得你如此吗?
一时间,周新忍不住潸然泪下,第一次产生了后悔之心。
纪纲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傻眼了。
兄弟们这不对劲嗷?
这铁面御史怎么一听到李弘壁冒险给他求情还哭上了呢?
不是你们俩这特么地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喂?!
正当这个时候,周敖烈急匆匆地走到了甬道入口,却不敢入内。
因为纪纲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否则格杀勿论。
“大人,宫里面来人了,说是有旨意!”
旨意!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旨意?
纪纲脸色微变,急忙追问道:“是哪个死太监?”
“御前大珰,亦失哈!”周敖烈苦笑着低声道。
亦失哈!
那不是意味着……周新完了!
不用多想,傻子都知道御前大珰亦失哈亲自送来这封旨意,意味着什么。
这是降旨问斩了啊!
纪纲看向周新,后者竟没有丝毫惶恐之色,反倒是艰难地撑着墙壁,正襟危坐,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缇帅,且去请公公进来宣旨吧!”
“弘壁日后……就请缇帅多加照顾了!”
“我周新死则死矣,早一日流血,便能早一日警醒世人,求死得死,快哉,快哉啊!”
纪纲闻言叹了口气,竟是破天荒地向抱了抱拳。
“似你这样的人,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本就活不长久的,走好!”
话音一落,纪纲转身就走。
周新闭上了双眼,回忆着此生。
直到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容时,嘴角才不自觉地噙着一抹笑意。
“弘壁,来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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