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奶奶没有当场表态——这事儿只要不一口回绝,就说明有戏。女儿不是周大奶奶一个人的,找婆家更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然不能这样轻许。四奶奶今天的任务目标已经达成,于是两人开始闲聊。周大奶奶关切地问新找的奶娘怎么样。四奶奶说:“是老七家给找的人,奶好,人也很壮实,话不多。”
“这就很好了。”周大奶奶有点疑惑:“不是说她找了个丫头吗?这都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四奶奶也跟着叹气:“谁知道呢。我也不好问她。在她那儿撞见过那丫头一次,头发已经盘上去了,看身条儿,也是收了房了,可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这也快一年了……”
周大奶奶自己子嗣上不艰难,对这等生不出孩子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招儿,只能也跟着叹口气,说一句:“也许是命里注定的……”
命里注定无子?四奶奶并不信这话。她觉得七奶奶请医问药也有好几年了,郎中都说她身体无碍。那老七呢?老七会不会有点儿隐疾?可是这年月只要生不出孩子,都说是女人不行,男人是绝没有一个肯承认自己有毛病的。苦果全是女人吞咽……就象七奶奶一样。她生不出来,好吧,那是她有毛病。可是新置下的这个丫头也生不出来,那也是个丫头有毛病?若是七奶奶再找一个丫头,依然生不出来呢?那确定无疑,一准儿还是丫头有毛病。
但这种事,旁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要定下一门亲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即使是四奶奶做媒,周大奶奶依旧慎重。女儿不是她一个人的,这事儿得和丈夫商量。周榭的父亲周金良比周大奶奶年长六岁,过了中年便开始发福了,个子也不算高,看着他会让人立刻想起“心宽体胖”这个词。
周金良从外头进来,周大奶奶上去替他解衣裳递茶。周金良笑呵呵地说:“这些事让下头人干嘛。”
“今天隔壁四奶奶过来了。”
周金良问:“怎么?说了什么事吗?”
两家好得跟一家似的,要没什么特别的事,周大奶奶肯定不会特意把四奶奶过来串门当一件正经事说。
“嗯,她其实是受人之托,来探探咱们口风,打听榭儿定了人家没有。”
周金良动作一顿。对于长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周金良也是很看重的。家里儿子多,女儿就一个,自然物以稀为贵。女儿的婆家,自然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哦?说的什么人家?”
“也不是旁人家,就是她娘家侄儿,她大哥家的儿子。”
周金良摸摸下巴上的短髭:“他们家好象是在东潭镇吧?一天的水路……倒不算远。”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和周大奶奶想到一块儿去了,先想到的都是女儿婆家的远近。
“可不是么,说起来,算是近的。”
“人有多大了?现在做什么营生?脾性如何?”
“属马的……”
周金良马上说:“那可大了三四岁啊。”
周大奶奶觉得三四岁并不算很大,总不能寻个比女儿还小的吧?
“一直在读书,听说倒是肯学,知道上进,今年就要下场了。”
周金良忽然想起:“上月隔壁办满月酒,在席上见过李四的一个内侄,有十七八岁,看着倒是一派斯文——”
“嗯,多半就是他,年纪也对得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