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废物,却被人传为神都公子、口含天宪;明明心生恶念,偏要苦苦压抑,不敢叫人知晓;明明想选周满,可心有顾忌,反倒与她生了嫌隙……
所愿总不能,所求总不得。
周满厌憎他,才是理所当然;而以前的容忍眷顾,只不过是她难得慈悲。
王恕品不出悲喜,只感到倦怠:“至少你带回来的药,真的救了人。知耻而后勇,好自为之吧。”
言罢,他如一段槁木般,缓缓往城内走去。
冯其却是跪倒在地,埋头哭了许久,方朝着那座已经无人的城门,深深磕下头去,将额头抵在那冰冷的泥地上。
——从今以后,他就是无家可归、无处栖身的人了,而这一切确是他罪有应得。
其他门派的人皆已离开,只有三别先生还留下来,与金不换说话。
老先生面上的神情,比往日还要肃穆:“此事我以前便跟你提过,可你不应,现在还不考虑吗?”
金不换搭垂着眼帘,只道:“我出身寒微,实非什么龙章凤姿,同门中无论哪一位师兄师弟挑出来,皆强我十倍。能进杜草堂,已是师尊的恩典,为杜草堂引来许多非议了,断不敢再辱没草堂门楣。我毕生也无大愿,赚点钱花,亲朋平安,也就罢了。”
三别先生顿时一声长叹:“你还不够明白。”
金不换无言。
三别先生道:“罢了,强求不得,哪一日你想明白,改了主意,再回草堂找我吧。”
一番长谈,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三别先生难掩失望。
金不换要亲自送他出城。
可万万没想到,师徒二人才走到街中,就见前面王恕垂着右臂、满手流血地从城门那头走过来!
金不换瞬间失色:“菩萨?不是跟周满一道吗?谁伤你?”
王恕看他一眼,却有些恍惚,好像没明白他的话。
金不换注意到他神情,同时发现周满不在,心底顿时一沉:“是周满?”
王恕答非所问:“她十句话里,常有八句是假,骗别人本也无妨,可我有时会怕,她连自己都骗了……”
金不换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眉头皱得死紧,眼见那伤口还在流血,赶紧把人往病梅馆里拽,叫来孔最尺泽为他止血。
这时方问:“出什么事了?”
王恕道:“我救冯其,她生气了。”
金不换:“……
一时间,竟然怔住,随即五味杂陈。
王恕问:“你也以为,冯其之罪当死吗?”
金不换沉默良久,才道:“但换了我,绝不会拦她。”
王恕看他一眼,竟然笑了。
那笑实在使人辨不清,到底是悲愁多,还是哀苦多,金不换见后,竟觉喉间微哽,难以说出话来。
王恕道:“她也是为了我好。但我只是不明白,人人都为我好,可人人也都希望我变成另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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