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实没说话。
宁君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就往齐实身后躲了躲。
这就被认为是没见过世面了。
美妇面色不变,只是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下神色呆板的齐思贤,又将视线放回了齐实身上,“这位贵客可是觉得奴家和水月府有什么不妥之处?或者到了此处,觉得大失所望,名不副实?”
身后的两名婢女脸色却都有些讥嘲的味道,还有些不悦,只是不太明显。
讥嘲的自然是宁君惜的胆怯畏生,至于不悦,是对齐实的怠慢了。
来往这里之人,谁不恭恭敬敬称呼自家夫人一声秦夫人,也没有人像面前中年一样敢对自家夫人如此不敬。
喊一声贵客,便真把自己当贵客了,那怎么跑来了我们水月府?
谁不知道跑进水月府的人,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便是避一避风头的。
难不成这几人还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摆什么架子?
“一间单独的院子。”又过了会儿,齐实淡淡说。
秦夫人心中讶异了下,又瞬间了然,侧身道,“几位贵客,里面请。”
最后,齐实要了一座名为清露的大院子。
秦夫人亲自带着三人穿廊过道,最后来到一座院落,院内角落种了些细密翠竹,景致幽静。
秦夫人在院落前停下,笑着指了指门上的一只铜铃,“若是有事,你们只需要轻轻摇晃铜铃,就会有手脚伶俐的丫鬟赶来院子。”
然后,她顺着院落前的青石板路往前指去,那里有一座凉亭,“那亭子名为止步亭,贵客们可以在亭子里赏景,或者调息。但是止步亭以南不对外开放,希望你们谅解。”
齐实没说话,宁君惜帮着点头道:“我们记下了,不会越过止步亭的。”
秦夫人嫣然一笑,眸子中秋波流转,“多谢贵客体谅。”
宁君惜一阵头皮发麻,又躲回齐实身后去了。
……
红烛城西边坊市的那条清冷小巷里,年轻美妇正坐在门槛上,手指摸着门框,一下下轻轻敲击。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小巷另一端,一位青衫长须的老人不急不缓走来,停在了名为灵旋阁的店铺前。
年轻美妇缓缓起身,神色倒不似之前等待的淡然,略显恭敬局促,轻声道:“敢问可是水君老爷?”
那老人摆摆手,语气中有几分自嘲,“真身被人压在江下几百年,算什么水君?”
年轻美妇瞠目结舌。
那老人却不再理她,径直跨过店铺门槛。
年轻美妇侧身让出道路来,尾随其后。
长相阴柔的年轻人早已在内等候,见来人只微微点头。
老人感慨道:“时隔百年,你竟似丝毫未变,实在羡煞旁人啊。”
年轻人握紧折扇,微笑道:“对我们这些异类而言,生而为人,已是天大的幸事。”
老人点点头,并未反驳。
“你当真做了打算?”年轻人神色惋惜问。
“成败暂且不提,能出来透透气总是好的。”老人淡淡说。
年轻人笑容有些苦涩,点头又摇头道:“也罢,你寿元无多,要拼一把,我也不好说什么。”
老人眯眼,凝视年轻人阴柔俊美的脸,道:“你倒是寿元悠长,可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就不想争取争取?”
年轻人神色既无激动也无沮丧,反问道:“便是他说的上书洛京那边,让你镇守连天江,可那位老神仙也能坐视不理?”
老人笑道:“便是那老神仙不愿,也该顾及后辈的面子,总不会真拂了洛京的颜面,倒是你,瞻前顾后,空耗了光阴,日后可不会再有这等机会。”
年轻人有些恼羞成怒,随即有些寄人篱下的无奈之色,不再说话。
老人看向一边的美妇,“你若真没这魄力,我也不勉强,只是莫要辜负了佳人。”
“与虎谋皮,非明智之举。”年轻人却没看妇人,只轻轻摇头。
“你我难兄难弟,你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老人轻轻叹气。
“那就看他有几分能耐了。”年轻人也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