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直想都没想就说道:“因为遇到我们啊,而且我们从没有留手的习惯。”
“是因为没有眼光和见识。”
赵四先生嘲讽一笑,说道:“他没有见识,跟上了我们,他便死了。各个王朝、各个宗门,除了真正到了侵城灭朝的时候,否则平时根本没有多少交流,我们和秦王朝的修行者在这一点上就比燕、楚、齐这三朝的修行者要强出许多,毕竟那么多年争斗,连国都灭了三个,什么样的手段都见过一点。”
赵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大概也想不明白师尊为什么只传你一招。”赵四先生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赵直摇了摇头。
赵四先生抬头看向前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师尊是真正会因材施教的宗师,他知道你笨,让你只修这一招,修行里面想不清的关隘便会更少一些。让你跟着我,是因为你只会那一招,应对的手段总是太过单调,你多见些人,多见些不同的手段,你记在心里,今后遇到类似的,也好对付一些。”
听到说自己笨,赵直没有生气,他的眼睛却是充满了浓浓的感怀和思念。
前方一条大河,浊浪滔天,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已到渭河边。
“走吧!”
赵直先行跳上了系在岸边长草上的一条竹筏,虽然对着在此时回望长陵的赵四先生喊了这么一声,但他却是也没有马上动手划筏,而是取出了两个酒壶,一口先行饮尽了其中一个酒壶的烈酒,再将另一壶倒入滔滔江水。
“赵斩师弟,我敬你!”
直到此时,他的眼中才有热泪留下。
梆梆梆……
竹筏在惊涛骇浪中顺流而下。
赵直没有再撑伞,一边手撑着竹竿,一手在竹竿上敲打着,放声而歌。
歌声粗犷,是小地方的俚语,听不清楚含义,但是敲击的节拍,却是重而坚定,如同打铁。
……
夜色渐深,梧桐落青色酒旗下的大门被人推开,露出一缕昏暗的火光。
丁宁收起了伞,随手带上门,然后又用木销插好。
长孙浅雪坐在一张桌后,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照着一碗已经冰冷的鳝丝炒面,旁边还放着一个碟子,上面铺着两个荷包蛋。
丁宁的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在关上门之后,他的呼吸也沉重了数分,但是看着点着灯等着自己的长孙浅雪,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微笑。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在了长孙浅雪的对面,拉过那一盆已经冷掉的炒面,将两个荷包蛋扣在上面,然后开始一声不响的闷头大吃。
“真的这么好吃么?”
看到丁宁坐下时有些微隆的肚子,长孙浅雪的目光又冷了些,“明明已经吃过了,还要吃这么多,所有修行者都十分注意入口的东西,喝水恨不得喝花露,吃饭恨不得只吃蕴含天地灵气的草木果实,你受伤后都这么生冷不忌,暴饮暴食,真的没有问题么?”
“白费力气,八境之上便会自然洗体…”
丁宁嚼着半个荷包蛋,含含糊糊,有些得意的说道:“而且天下间谁能吃到你做的荷包蛋和面。”
长孙浅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面和荷包蛋都是我从别的铺子买的。”
“……”丁宁顿时苦了脸,说不出话来。
长孙浅雪的神色却是认真了起来,看着他:“到了第八境,自然就会洗体,前面修身调理、注意饮食,真的是白费力气…这也是那个人说的?”
丁宁赌气一口扫光了剩余的面条,鼓着腮帮子点头:“第八境启天,要想不是用凝练储存的方式,直接大量调用天地元气,那修行者本身就是一个打开天地的钥匙,本身也必须是纯净无比才可以。”
长孙浅雪有些震惊,蹙紧了眉头:“可是所有典籍不都是记载,唯有洁净饮食,才有可能让身体洁净,到达第八境启天和第九境长生么?”
丁宁看了她一眼,认真的摇了摇头:“极少有人能够达到第八境,所以大多数典籍都只是推测,那些真的能够达到的存在,最多将一些体悟言传身教给自己的弟子,又怎么会花费力气去让人相信那些典籍里所说的错误。”
“或者说对于所有的宗门而言,巴不得别的宗门的修行者多走弯路,多犯错误。”丁宁揉了揉肚子,又补了一句。
长孙浅雪思索着这些话的含义,一时沉默不语。
丁宁站了起来,和往常准备修行之前一样,走入后院,先用热水冲洗干净,换了干净的衣衫。
然而今夜他却没有直接回到睡房,而是点了一盏油灯,走进了旁边一间酿酒房。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靠窗的一面墙壁。
这面墙壁上有很多花朵一样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有人闲着无聊,没事就拿笔画一朵花上去。似乎画了很多年,很多花朵爬满了整个墙面。
然而丁宁知道这不是一面普通的画墙。
他用一根木炭涂掉了其中一朵花朵,然后又认真的,画上了两朵花朵。
因为要记住的人和事情太多,他生怕自己疏漏掉其中一个,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一面墙。
然而沉默的看着这一面墙,尤其看着新画上去的那两朵花朵,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唯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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