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语气令周围的很多人都生气起来,然而张仪却是偏生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他怔了怔,道:“丈夫说得对。”
“我先帮你擦干净,然后我再帮你冲盐水。”
他又歉然的说了这一句,然后接着帮老人擦拭衣袍及身下的马鞍。
看着张仪如此恭谨的态度,老人的面容有些微僵,然而身体的不适却是让他没有任何的好心情,从喉咙间发出一声意义难名和含混声音,便重重的扭过头去,不看张仪。
秦人,尤其是关中和长陵一带的秦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对于看不惯的人都没有多少容忍的能力,看着这名老人的反应,马帮的首领罗钟景,一名四十余岁,身体敦实,头发削得很短,左脸颊上有一条明显伤疤的男子顿时也眼睛微眯,冷笑了起来,道:“好坏不分,如此作态,又何必管他,难道这数十年间,我们秦人杀死的燕人还少了?”
听闻此言,因为身体乏力而有些眼皮微沉的老人顿时又愤怒起来,尖声道:“你们是收了我的钱财的,难道你们秦人都是不守信义之徒?”
罗钟景直视着这名老人,冷嘲道:“需要我现在便将钱财退给你,将你丢在此处么?”
这名老人面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仪对着罗钟景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毕竟老者为尊。”
罗钟景冷笑道:“我看是为老不尊。”
张仪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这名马帮首领却是极为干脆的转过了头去,声音微冷道:“我等只是萍水相逢,丈夫并非常人,我等自然尊敬,也想仰仗丈夫之力,只是这人对我大秦言语之中原本时有侮辱,现在又不分好坏,我等实在难以为伍,若是丈夫念他年迈,一路想多加照拂,那他的一切事情,便和我们无关。”
张仪心中微苦,看着老人更显灰白的面容,却是又十分不忍,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罗钟景的神色也不再有任何明显的变化,只是有意无意之间,他和马帮其余人和这名老者之间的距离却是又拉远了一些。
见着被马帮其余人自然割裂在外,这名出身燕地的老人刺人的气焰消弭了许多,也显得更加萎顿,只是眼光流转之间,看着始终跟在自己身侧的张仪,眼瞳里却始终是冷漠和不喜。
……
暮色渐浓,视线渐渐受阻,在富有经验的马帮首领的带领下,马帮在一处缓坡上安营休憩,埋灶做饭。
知道马帮众人心中已经极为排斥这名老人,张仪在距离马帮最外围的行帐外数丈之处搭了帐篷,并在周围取了一些驱除蚊虫的草药,散布在行帐之外。
看着张仪如此细心的照料这名燕地的老人,马帮之中大多数人不能理解,然而基于对一名修行者本身的敬畏,在饭菜熟后,还是有人端了两份送到了张仪的营帐之前。
马帮途中的食物自然十分简单,主食只是煮烂了的白薯干,酢菜则是一些干肉屑和途边野菜煮成的肉糜汤。
“我要喝肉糜汤,不要薯羹。”
看着送到面前的食物,已经安歇许久的燕地老人又显现出霸道而丝毫不讲道理的一面,直接拉过一个盛着肉糜汤的食盒,接着将另外一份肉糜汤也倒入了手中的食盒中,然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张仪第一次眉头微皱,却并非生气,只是担心道:“你的脾胃很虚弱,只能少食调养,这样吃肉食反而不佳。”
这名燕地老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张仪的话,在喝光了手中食盒中所有的肉糜汤之后,才转过身去,冷道:“你是秦人,我是燕人,你为何要这样帮我?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不过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我劝你还是安生歇着,我身上连多余的钱财都没有,只是想着要死也死在故土,才跟着你们秦人的马帮受罪。”
“丈夫恐是误会了。”张仪看着这名眼神冷漠的老人,诚恳的说道:“尊老敬老,只是本分。”
“天下没有免费的餐宴。”
老人冷笑了起来,道:“既然你说尊老敬老是你的本分,那我现在身子腻得很不舒服,我想要有热水可以洗澡,我看他们对你有些畏惧,想必你便是少见的修行者,弄些热水让我洗澡也不是不能做到。你也应该明白,以我的身体状况,没有热水洗浴,恐怕会生毒疮,死在这途中是必然的事情。”
张仪看了一眼老人,没有生气,却是觉得这老人所说的确是事实。
他转眼看了看周围,然后点了点头,道:“如此请丈夫稍待。”
“他要做什么?”
马帮中人疑惑的看着开始忙碌的张仪。
他们看到张仪借了马帮中煮羹汤的铁锅开始烧水,然后又走到了坡上一块坚硬的岩石上,开始动剑。
剑光闪动之间,大块大块的石块飞起。
在铁锅之中的水烧开之后,张仪先在挖出的石坑中倒入滤过的冷水,然后再倒入热水。
试过水温正好之后,他走向老人。
此时所有马帮中人终于反应过来,花费了这么多力气,甚至动用对于修行者而言珍贵的真元,竟然是要侍奉这名老人入浴。
“他的脑子有问题么?”
马帮首领罗钟景忍不住沉声骂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尊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