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无权无势,又拿什么去与平阳公主争?
林莺娘自市井里翻身,最会的就是审时度势,也最是知道自己的斤两。
她不相信此前谢子慎花前月下时甜言蜜意的话,自然也不相信现下谢昀在榻上时随口哄自己的话。
——什么纵是往后平阳公主嫁过来,只要自己乖乖听话,他定会护着自己。
这样哄骗人的话,林莺娘一个字也不会信。
从前在怡香馆里,她见多了这样的男人,兴头起时搂抱着姑娘说要为她赎身,等过些时日,对姑娘的心思淡了,便一脚踢开了去。
只有痴傻的姑娘会被这样的话哄住。
她们抛出自己一腔真心,却被践踏羞辱。
有实在受不了打击的,便趁着四下无人,偷偷解了身上的腰带悬去梁上,脚下的凳子踢开,姑娘便呜呼丢了命。
张妈妈见着这样的事,习以为常,只觉得晦气。
她让龟奴将人取下来,一卷草席便要将尸首扔了乱葬岗,临走前又叫林莺娘去她身上仔细翻找,看看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取下来。
老鸨手段狠辣,林莺娘不敢不听。
她走过去。
吊死的人死不瞑目,眼是睁开的。她蹲下去,慢慢摸着那姑娘冰冷的尸首,只觉得那双眼直戳戳的,往她身上扎,每一个豁大的窟窿,都似是在述说着她的冤屈和不甘心。
那时林莺娘只觉得她可怜。
可现下想起来,林莺娘只觉得她是可怜又活该。
她置身在青楼那样的风月地,却妄想着来这寻欢作乐的恩客的真心,实在太蠢,太愚不可及,最后落得那样的结果,自然也是咎由自取。
林莺娘从小便知,这个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便是所谓男子的真心。
林莺娘眼见得无数人在这上头栽了跟头——自己的母亲姜氏,已故的林夫人,怡香馆里屈死的姑娘………
她万万不会步她们后尘。
银翘细观林莺娘眉眼,叫她无波无澜,甚是平静,心里不免有些诧异。
她来往雾凇院与定远侯府频繁,一来二去,自是知晓林莺娘与谢子慎在江州曾有过一段情,不过是阴差阳错,这才来了雾凇院。
是以她知晓了谢子慎房里有新人的消息第一时间来告诉了林莺娘。
她以为姑娘会哭,再不济,也得好生怅然若失一阵。
可她并无半分波澜,好似听到的不过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事,若不是银翘得知内情,都要以为她听来的那些事是子虚乌有的妄言。
“姑娘不难过么?”
银翘迟疑许久,还是问林莺娘,“姑娘若是心里难受,不用遮掩,银翘绝不会说出去。”
她以为自己实在贴心。
林莺娘此时一定难受极了,不过因着自己在这里的缘故才强撑着,不敢显露出来。
却未料林莺娘摇摇头。
“我为何要难过?”
她毫不在意的说,“他又不是我什么人,要难过也该是他往后的妻难过,与我何干?”
林莺娘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日子仍旧照常过。
金陵城变天了。
时近年节,突然连下了几场暴雨,冷雨夹杂着冰雪簌簌落,这对于即将迎来新年的金陵城来说不算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