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莺娘这一生,活得都很是艰难。
谢昀想起方才在宫中宴席上见到的平阳公主。
那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女,圣上疼爱她,连几个皇子都望尘莫及。
——这也是诸位皇子都想招揽谢昀的缘由,他和平阳公主有婚约,往后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平阳公主也心悦他。
她平时娇养在深宫,这样的宫宴上才能偶尔和他相见,端着酒盏便走过来,是看向心上人,含羞似怯的眸,“谢大人,我敬你一杯。”
她连“本宫”都不自称,在心上人面前,是小姑娘姿态。
谢昀端盏起身,端的是皓月清风,“微臣敬公主。”
他鲜少饮酒,今日宴席上却陪着平阳公主饮了不少的酒,往日清湛的眉眼都叫这酒意浸染,越发流露出几分惑人的意味来。
平阳公主看着,萌动的一颗心啊!蠢蠢欲动。
后来宫宴散了,都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张望,掩着唇,悄声问身边的宫人,“你说,这样清冷的谢大人,往后成了婚,会是什么模样?”
她想象不出来。
这样的模样,只有榻上的林莺娘能瞧见。
但谢昀很显然今日兴致缺缺,他搂她上榻,却只抱着她,万分规矩。
林莺娘闻见他身上极浓重的酒味,瓮声瓮气开口,“侯爷今夜要在这里留宿吗?”
自她在定远侯府宴席上露脸,他便极少在这里留宿了,总是入夜便匆匆离去。
谢昀搂在她腰际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那浓重酒意中细细闻又能闻见女子的脂粉香,是平阳公主端盏行至身边时留下的,极轻,但林莺娘还是闻见了。
她对这样姑娘家的东西向来敏锐。
但她知晓自己的身份,一个外室可没有拈酸吃醋的权利,她搁在心里不言。
折腾了这一场,她也是乏了,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早起,身边的郎君早不在了,床榻是冷的,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林莺娘睡得沉,没在意。
她脚受伤了,行动不便,撑着身子坐起来便扬声唤采雁进来伺候。
采雁进来了,脸色却不大好,她对林莺娘说,“姑娘,你知道吗?三公子的腿被打断了。”
是昨夜的事。
行刑的小厮其实是长风,他得了谢昀吩咐,刑棍径直朝谢子慎腿上挥去。
他是习武之人,这样的事信手拈来。
只一下。
谢子慎的腿便被生生打断,他连惊呼一声也没有,便疼得昏死过去。
谢夫人没想谢昀竟敢下这么狠的手。
她以为谢子慎不过是挨了两杖臀刑,他晕厥无力,夜色又深,当时也看不出腿断来。
直到回了定远侯府,唤了大夫来瞧,才见那腿上赫然的青紫淤痕,触目惊心。
谢夫人险些晕厥了过去。
谢子慎的腿断了。
大夫说,往后纵是细细养好了,行走时也能稍稍看出些许不足来。
这是宽慰谢夫人的话。
言外之意,这便是瘸了腿。
林莺娘的脚被地上的碎瓷扎上了,谢昀便断了谢子慎一条腿来赔她。
此事是长风告诉采雁的,采雁又转头来告诉林莺娘。
“竟然就这样断了他一条腿……”
林莺娘听了眉眼微蹙,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二夫人那样疼她这个儿子,怕是不能轻易善罢甘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