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才逗弄谢三郎的言辞轻佻不同,她现下敛眉顺目,是万万再不敢造次。
不怪林莺娘这般畏惧。
姜姨娘私底下耳提面命了多少回,“那谢家侯爷可是个沾染不得的。他与平阳公主有婚约。那平阳公主是谁?金枝玉叶,龙血凤髓,天上王母一般的尊贵人物,她光是在那金陵城里咳嗽两声,都能叫底下的人身上扒下两层皮来。”
“你若是动了她的人,叫她知晓了,咱们母女俩还不如同那地上的蝼蚁,活生生叫她碾死了去。”
说的正是呢!
林莺娘心里明镜儿似的,她虽有攀龙附凤,逆天改命的心,却也知晓自个儿的轻重。
是以在谢昀面前向来循规蹈矩得很,做足了闺中小姐的端庄模样。
那谢侯爷也自来是个清冷疏离的。
两人虽同在林府里,却是客气生疏的紧,从来未有半分牵扯。
只是林莺娘眼下却怵。
她已垂首行礼了许久,那谢昀却是半点唤她起身的意思也无。
这入秋的天,虽是算不得寒凉,但经这游廊里的穿堂风一吹,也叫她忍不住瑟瑟隐抖。
实在是受不住。
她壮着胆子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却正巧撞进谢昀看过来的眼。
浓如墨色,深幽晦暗,一眼望去,恍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莫测难参。
林莺娘叫那眼中的冰冷吓住,再不敢看,匆匆敛下眸去。
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如擂鼓一般。
她虽与谢昀接触不多,却也常常自丫鬟口中听说过他的品行。人人都道这谢小侯爷光风霁月,是谦谦如玉的端方君子,何尝见过他这等阴鸷骇人模样。
她当真是又惊又惧,细细想来,却也记不得哪有得罪之处。
谢昀垂眸看林莺娘。
姑娘垂首屈膝,黛眉玉肌,容姿娇柔,端的是明媚惹眼的好样貌。
因在闺中,那满头青丝并未挽起,如瀑流倾泻,虚虚垂在腰际。
那是一捻细细的柳腰。
水姿弱骨,婀娜婉转,不堪折。
他目光落在那上头,眸色渐深。
林莺娘虽是垂着首,却也能感受到谢昀幽邃的目光,沉沉倾轧过来,几乎要将她身上的骨头尽数碾碎。
她害怕极了,颤抖着声音,不安唤他,“侯……侯爷……”
风乍起,吹皱湖中一池春水。
同时响的,还有廊檐底下坠着的风铃。
林莺娘在这清脆嘈杂的声响中,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沉缓清冽的嗓音,“起来罢。”
谢昀离开了。
他从林莺娘身边走过,神色冷淡,面容温和,行动间萧然风流,仍旧是那个众人口中清矜疏朗的翩翩公子。
高不可攀。
林莺娘吓出满背的冷汗,腿软得也几乎要站不住,好在叫身后的采雁慌忙扶住。
采雁也是骇得不轻,低声问她,“姑娘,你什么时候得罪了谢侯爷?”
林莺娘后怕地拍拍胸脯,摇摇头。
她哪里敢得罪谢昀,这可是林府里供着的一尊大佛,她避之都唯恐不及。
满头雾水,不得解。
经这一遭,主仆俩也不敢再在外院晃悠,径直回小绣阁去。
谁知刚一进月洞门,便叫林云瑶带着丫鬟堵住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