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将目光转投向林崇文,“爹爹,女儿实在冤枉。”
捻着帕,抽抽噎噎,泣不成声,“早知有今日,爹爹便不该将女儿接到府里来,倒不如将我送回青州城,只是和姨娘过得清苦可怜些……”
这是林崇文心中不能提及的痛。
当初年少气盛,他收拢了屋子里的丫鬟,以致她怀了身孕。却叫自家夫人嫉恨上,趁着他远行出门,远远将她打发了。
许多年后,夫人病逝,那丫鬟才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这世道险恶,母女俩在外颠沛流离,不知受了多少苦。
他满心愧疚,将她们妥善安置进府里,百般补偿。如今自是也听不得莺娘说这样的话,极是心疼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崇文温声安慰她,“有爹爹在这里,你是爹爹的亲骨肉,哪有回青州去的道理?”
转头看向林云瑶,“还不快过来,和你姐姐道个歉?”
“我给她道歉?”
林云瑶自来娇纵惯了,不能同意,又见林崇文偏袒林莺娘,更是委屈。
“爹爹不公平。明明是她的错,爹爹不惩治她反倒来怪我……”
她撇着嘴,眼也红了一圈,“府里的人说得对!她们母女就是两个祸害,把爹爹的心眼都给蒙蔽了。若是娘亲还在世,定不会这样对我……”
是不会。
从前林夫人说一不二。
府里哪有林崇文说话的份儿。
这便又是触了林崇文的逆鳞,他板着脸,厉声呵斥林云瑶,“住口!”
林云瑶被罚跪了祠堂。
深秋的夜里凉得紧,林莺娘来看她,还带来了果腹的糕点。
林云瑶不领情,恶狠狠瞪她,“你现下是不是很得意?我告诉你,你别嚣张。爹爹只是一时被你们蒙蔽了,这才叫你诓骗了去!”
林莺娘随她说。
她打开采雁手里的食盒,从里头取出刚做好的芙蓉糕。
糕点还是温热的,散着甜腻腻的香,勾人馋虫。
林莺娘拿起一块,自顾自放进口中,慢条斯理,细嚼慢咽,满屋子都是清甜的芙蓉香。
林云瑶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林莺娘看在眼里,另取了块芙蓉糕凑到她面前,故意道:“这谢三公子呀,最爱吃我做的这芙蓉糕了,妹妹可要不要尝一尝?”
林云瑶怎么会尝,她恼恨着眼,一把推开林莺娘的手。
芙蓉糕顷刻落了地,沾了尘土,再吃不得。
“哎呀——”
林莺娘不甚在意,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语气惋惜,“刚做好的呢!真是可惜,妹妹吃不上了。”
林云瑶受不了她这猖狂模样,再怒瞪,“你休要得意!谢三公子也不过是被你诓骗了去!他若是知道你是这副模样,定不会喜欢你!”
“说的是呢!”林莺娘顺着她的话,唇角微弯,“只是可惜,谢三公子见不到我这副模样,不能如妹妹的意了。”
这夜里,月黑风清,烛火摇晃,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却是将满腔野心明晃晃摊在面上,丝毫不加掩饰。
谢昀从林家祠堂过。
隔着一道纱窗,他将姑娘的话尽数听进耳里,微垂着眼,驻足不语,沉沉身影和清幽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