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垂眸把玩手里的手炉,眉目轻轻扬了一下,看向林莺娘,“可我怎么听说你罚过她?”
他语气是疑问,然而实则心里已是清清楚楚。
见林莺娘没答,又问,“你罚过她,她必定记恨你。你将她带在身边,就不怕她挟私报复你么?”
谢昀初知晓林莺娘和银翘的事时,原以为依着林莺娘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想方设法陷害银翘,赶她出府。
却没料青山来报。
银翘不仅没出府,还成了林莺娘的贴身丫鬟。
这倒是谢昀始料未及的。
他有心来问林莺娘,她抬眸看他,“那我能如何?她可是侯府的二夫人送来的人。我不过区区一外室,没名没分的,动了侯府二夫人的人,她岂能饶我。”
银翘身后有谢夫人撑腰。
林莺娘动不得,也赶不得。
想来想去,只有将她放在自己身边,为己所用,才是最好的法子。
谢昀轻轻哼一声,“你倒是聪明。”
他放林莺娘在雾凇院,原就是存了要她替自己收拾的心思。
谢夫人的手太长了,不止侯府里,连他的私邸也明里暗里塞了不少人来。
她打着慈母的名声,谢昀不便推辞,也有心整治。
林莺娘是最好的人选。
一个只能倚仗他宠爱肆无忌惮的外室,最好操纵,也最好把控。
他有意由得林莺娘在雾凇院兴风作浪。
只是这宠爱也不尽然是假的。
林莺娘生得貌美,性子又合他心意,有个这样解语花一样的女子在身边,他平静无波的日子的确是要有趣许多。
他在外人眼里,也乐意纵着她。
到了地方,林莺娘下车来,自有郎君牵着她的手,稳稳将她扶下来。
银翘垂首不敢看,余光却瞧在眼里。
看来谢昀对林莺娘的宠爱不是假的,那自己倚仗她的事才能更有把握,银翘胜券在握。
谢昀带林莺娘来的是个戏楼。
达官贵人们闲来无事总得寻个消遣,这戏楼便是极好的去处。
听台上装扮得粉墨重彩的青衣舞着水袖咿咿呀呀唱几句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再跟着也唏嘘几句。
但谢昀却并不是来看戏。
这戏楼后头别有洞天,跟着引路的人往里去,经过深长的甬道,是另一副天地。
这里嘈杂,晦暗,隔着老远,林莺娘就闻见空气中泛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隐隐有些不安,问谢昀,“这是哪儿?”
这里不像富庶繁华,锦绣权贵的金陵城,它是这个锦绣城池里最阴暗的角落。
“进去就知道了。”
谢昀带着林莺娘往里面去,途中两人都戴上遮掩面容的面具。
走到最里头。
这是一个极大的斗兽场,权贵们爱好斗兽,便会将各自豢养的野兽放在里头,相互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方便是赢者。
坊间勾栏里也有这样的地方,青楼的姑娘们闲来无事也会斗上两局,林莺娘便在期间跑腿送茶果点心。
只是那样的斗兽场都小,寻常人也不过斗鸡斗蟋蟀,有个方寸之地便也足够了。
眼前的斗兽场却是极大,喧闹的人群将中间的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瞧见了谢昀来,自发地给他们挪了一条道出来。
林莺娘跟着谢昀上前去,瞧见了高台底下的情形,惊讶地捂住了唇。
这不是斗兽场。
是斗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