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息背靠行酒石,坐着软垫,面前是一张矮几,小小的,也就堪堪放得下一个酒壶,两个酒盏。
永籍正在给莫息倒满酒,听到脚步声,他回头见是夜十一,行过礼后,与北室南柳一样,退至栓着两匹马儿的树下,安静地候着。
夜十一提步至矮几对座的软垫坐下,学着莫息盘膝而坐:“骑马来,还能带这么多东西,倒是好雅兴。”
少了以往莫大少爷莫大少爷地喊的疏离,她话中多了一两分亲近之意。
莫息在等着的时候,已吃了不少酒,他酒量好,倒也还清醒得很,此刻听夜十一这般打趣他,他反有了少许醉意。
见夜十一打趣完他,伸出玉葱般的手便要执壶倒酒,莫息按住她的手:“是一杯便倒的好酒量,且手下留情,我尚有话儿与说。”
她醉酒的模样虽着实可爱难得,然此处乃千鹤林,树木颇多,参天古树者有之,她攀爬起来,定然肆无忌惮,又近千鹤崖,着实危险,恐有闪失,他不能冒险。
再者,他有正事儿。
大概来得早些,吹的夜风多些,莫息的手有些凉,覆在她手背,如同一层湖水,沁凉温和,令夜十一不觉愣了愣,复下意识看向自已的左手腕。
袖口微掀,褪至手腕,腕上有个浅浅的牙痕。
莫息触着夜十一细腻暖和的小手,顺着她视线往下移,同看到她被他咬出来的牙痕,尚未等他表达些什么,她已将被他按住的手挣出他的手。
夜十一自顾自倒了半盏酒,端至鼻间闻了闻,用舌尖舔了舔,一小半口都算不上,便满嘴的酒香。
莫息愕然地看着夜十一动作迅速地倒酒舔,特别是她舔完酒,小粉舌缩回去,作一脸高深品尝的小模样,直教他看直了眼。
夜十一心满意足地放下酒盏:“这样便算吃了,总不好让一个人吃闷酒,有我陪着,好受些吧?”
莫息听着缓了缓,再缓了缓:“吃闷酒?”
“不是?”夜十一想了想,梦里三回,他皆未带酒,此番梦外头一回,倒是带了酒来,她兴致颇高地往莫息那边靠了靠:“莫非是酒壮人胆?”
莫息终于缓完,也终于确定来前他担心她尚未自与皇上的那顿午膳中缓过来,他担心得很有必要,她这般模样,与平日大相径庭,着实令人担忧。
“楚学正近日便会被押解进京,届时他与楚右侍郎,皆逃不过国法制裁。”莫息伸手,将夜十一面前几上的酒盏取过,放到他几前,明显连舔都不让她舔了:“这般发难宁家,容兰郡主很满意,从中帮的忙,她让我替她转达下谢意。还有,借病离京之事被传出来,她希望我们不要插手。”
那封楚右侍郎写给楚学正授意收贿收卖功名的书信,自然非楚右侍郎干得出来之事,而是出自夜十一手中星探的东氐手笔。
东氐擅临摹,莫息同她开口借人,她知道莫息不止是在替宁家先前算计京城鲁靖王府的容兰郡主还击,也是在为风传之事替她出口气儿,而挫宁家势力,她自然二话不说便借了。
不过小忙,比起莫息为楚右侍郎设下的局,连兵科刘给事中都启动了,她帮的不足为谢。
然因此一事,倒是让她体会到连总督承诺助她的诚意,毕竟无连总督点头,连都给事中也不可能在早朝上接连两番附议。
“她想自已解决,可以她的品性,大约解决不到哪儿去。”夜十一指指皆在他跟前的两个酒盏,“既是不想我吃酒,何以带俩酒盏来?”
“都是永书备的。”莫息表明俩酒盏非他本意,答完又意味深长地道:“太重情,是优点,也是缺点。”
夜十一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怔忡,不知他此言,是在说容兰郡主,还是在说他自已,亦或在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