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有粥,有馒头,还有一碟子肉,比起之前在娘家,这新婚第一天的早饭,可谓是十分丰盛了。
饭毕,天色已经大亮,袁武净了手,领着姚芸儿一道为祖宗敬香,姚芸儿识字不多,灵牌上的字只能依稀认识几个,倒是觉得那些字写得刚毅有力,一笔一画,极具气势,与村里大多数人家的都不一样。
恭恭敬敬地向祖宗叩过头,姚芸儿站起身子,望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却是一阵恍惚,拜过祖宗,便意味着她正式进了夫家的大门,往后在她的姓氏前头,可是要带着一个“袁”字了。
而她,这一辈子便都是袁武的女人,是他的娘子了。
敬过香,袁武遂走到院子里,继续磨他的刀去了,姚芸儿则留在灶房,将早饭后的碗筷刷洗干净。
未过多久,就听院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袁武神色一变,起身将大门打开,就见一些孩童正围在自家屋外,见他开门后,皆是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可那一双双眼睛却还是滴溜溜地在自家屋檐前打转。
他眉心微皱,倒是有些摸不准这些孩子的来意,直到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原来是姚芸儿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清河村的习俗,若有人家办喜事,第二天村里的孩子就会去讨些糕点果饼的,好添点喜气。”
少女的声音清甜,十分悦耳。
许是见男人不说话,姚芸儿有些慌乱,鼓起勇气迎上袁武的眸子,小声道:“这些果饼主人家是不能不给的,如果不给,会被整个村子瞧不起的。”
“我没准备这些。”男人声音清冷,听在姚芸儿耳里,让她怔住了,一张小脸眼见着垮了下来。
“那怎么办……”姚芸儿心里难受,昨日里成亲已冷清到了极点,保不准有人要在背后嚼舌根的,今儿如果连果饼也拿不出来,还不知那些长舌妇会怎么说呢,只怕连姚家的人都要被人一道看轻了的,就连姚父、姚母,往后在村子里也抬不起头来。
袁武见她那张小脸上是泫然欲泣的神色,当下也没多言,大步走到灶房,而等他出来时,手里却是端着一大盘肉块,那肉块喷香,每一块都是厚实的,若是切成了肉条,怕是能炒好几个菜。
姚芸儿不解地看着他,男人却并未看她,而是径自走了出去,对着那些孩童道:“来吃吧。”
那些孩童先是一愣,继而有几个胆大的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从盘中拿了肉,走到一旁吃了起来。许是肉块的香味太过勾人,其他的孩子也蜂拥而来,那一大盘的肉,眨眼间便被抢光了,这些孩子大多家境和姚家一样,都是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肉的,此时一个个拿着肉块只吃得满嘴流油,就差没将嘴吃歪了,一个个笑脸如花,高兴极了。
袁武面色淡然,刚要转身回屋,就见姚芸儿倚在那里,正看着那些孩子吃肉,她的唇角噙着梨窝,带着醉人的甜美,衬着纯澈的一双眸子,清纯而腼腆。
待孩童散去,姚芸儿回过神来,这才惊觉男人正看着自己,当下那一张小脸就是一红。她压根儿没有想到男人会这般大方,哪能将那么多的肉块说给人就给人了呢。
袁武望着她,道:“清河村的习俗我不太懂得,很多不周全的地方,倒是委屈你了。”
姚芸儿听了这话,心里却微微一暖。其实姑娘家出嫁,总是希望能体面些的,可昨日里她的婚事的的确确十分寒酸,说不难受也是假的,但如今听袁武这般说起,姚芸儿却也不觉得委屈了,摇了摇头,轻语道:“你刚才给的那些肉块,就已经很大方了。”
男人未置可否,沉声道:“除了要准备果饼,还有没有别的习俗?”
见他开口相问,姚芸儿便点了点头,轻声道:“成亲后还要做些喜饼和圆子之类的小点心,去送给街坊们,好让街坊们沾沾喜气,图个好彩头。”姚芸儿说完,见袁武面色如故,心里微微踏实了些,又道了句:“如果家里没有,那我待会儿去做。”
“也好,你去做一些,待会儿我给街坊们送去。”袁武颔首,声音低沉有力。
得到袁武的首肯,姚芸儿便忙不迭地在灶房里忙了起来,一双巧手捏出了糯米团子,一个个秀秀气气地摆在那里,就等着送给邻居们吃。
午饭是糙米,配着早饭时剩下的小菜,姚芸儿又做了一个汤,两人吃着饭,倒也相安无事。
饭后,袁武去了那间屠宰房,也不知是做什么,姚芸儿心里怕得慌,也没有去瞧,收拾好碗筷,便回到了房间。
新房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两个木箱子,一张案桌,几把椅子外,便再没什么其他家具。姚芸儿知道成亲时,姚母向袁武要了一大笔彩礼,不仅足以将姚小山的名字从征兵的名册里除去,还有不少盈余,但那些是要留着给小山娶媳妇用的,姚芸儿的陪嫁依旧少得可怜,甚至姚母连棉被都没有为女儿做一条,就让她进了袁家的大门。
姚芸儿知晓父母的难处,自是不会埋怨的,可对袁武却涌来一股歉疚,自己是他花了血汗钱才娶回家的媳妇,可她却这样两手空空地嫁给了他。想到这里,姚芸儿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眼家徒四壁的房子,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往后一定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一定要将日子过好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