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宝库,稍有抬举之嫌,其实叫地下室更贴切一点。
面积有五十几个平米,见不到影视剧中的珠宝首饰敞露的画面,也见不到醋老西儿最喜欢的鬼见愁,映入眼帘的只有四大两小六口箱子。
见到这么多箱子,冼耀东欢呼着冲一口大箱子扑去,略沉稳的冼耀华稍慢一步,也扑了过去,冼耀文却是不由蹙眉,大箱子大的有点过分。
若按大中小来划分,刘地主勉强够到大地主的尾巴,虽有他女婿宝安税警团团长雷老虎撑腰,但也只是在深圳墟上有点买卖,再有几间铺面,或许在香港还有不为人知的生意,但主要的资产还是文昌围半数土地。
照理来说,他的财富根本不足以装满四大箱子的大黄鱼或小黄鱼。冼耀文猜测箱子里装的应该是袁大头、法币、银圆券之类的。
思索间,冼耀东已经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洋红色纸币,随即,三声叹气相继响起。
箱子里的纸币是大洋票,今年六月由广东银行印制,羊城解放后已经禁止流通,现在这玩意就是废纸,擦屁股都嫌硬的那种。
冼耀文看到大洋票却是心中一喜,快步来到箱子前,探手往箱子里掏了几次,掏出一摞四十多公分厚的大洋票,露出下面的一床锦被。
果然,内有乾坤。
“帮忙。”
冼耀文一声令下,另外三人齐齐上阵掏大洋票,等箱子里的大洋票清空,冼耀文把锦被拿了出来,一阵金光瞬间刺进眼眸。
“这么少?”冼耀东惊呼道。
冼耀武有点失望,“小黄鱼,没几根。”
冼耀华发愣。
冼耀文心里十分不爽,一共只有14条小黄鱼,还他妈玩压箱底的把戏,没好气地把金条收起来,他走向另一口大箱子。
一打开,满箱子整齐排列着成封的大洋,五十个一封,大概有七八百封。
冼耀文拿起一封,从中间把封纸扭断,丁零当啷,几个墨西哥鹰洋掉了出来,扔掉手里的鹰洋,他又从箱子里随机抽了几封扭开,袁大头、孙小头都有,就是没有他期待中的金币。
打从去年国府发行银圆券代替金圆券,大洋就开始了大幅度贬值,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一箱大洋未必能换到一箱大米,大洋比大洋票强得有限。
一箱大洋票,一箱大洋,冼耀文不得不调低自己的心理预期,迅速把第三、第四口箱子打开,看到里面还是大洋,他又去开小箱子……
然后,他再也绷不住了,腹内破口大骂:“他娘的刘地主,你当我是开盲盒的傻缺啊,就拿这些玩意糊弄我?”
刘地主真想一口唾沫星子喷死冼耀文,沙头角谁不知道冼耀文兄弟俩是出了名的黑皮(联防队制服黑色),手狠心黑,哪个小商贩遇见他们不得脱层皮,天天下馆子、逛窑子,比我这个老爷过得还舒服,佃户,我呸!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是什么状况,他已经看在眼里、痛在臀上,面对冼耀文这个平日不放在眼里的扑街仔,他也不得不温顺应对。
“耀文兄弟,我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委屈你吃猪食。”
“哈哈…”冼耀文嗤笑一声,顷刻间又拉下脸,手搭在手枪套上,寒声道:“这么说,是我在冤枉你咯?我一个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污蔑你?”
“不,不敢。”
“不敢,不是‘不是’,原来刘老爷真觉得我在冤枉你,只是因为我手里有枪。”冼耀文拍了拍手枪套,真诚地说道:“宝安县谁不知道我冼耀文是讲道理的人,你要是有理,可以讲理,我这人谁也不服,就服一个理字。刘大老爷,拿出你的大道理让我折服。”
“耀文兄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想让刘某人做什么不妨直言,能办的我一定会办,要是手头紧张,我屋里有几根大黄鱼,还有一点美金。”
冼耀文竖起大拇指,赞道:“刘老爷能创出偌大一片家业,果然不是简单人物,就这临危不乱的派头,一般人不可能做到。既然刘老爷想直接一点,我冼某人识英雄重英雄,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
我想恳请刘老爷帮忙办两件事:
第一,你屋里的大小黄鱼、外币、港币,我先借用一下,借条就不打了,你我都是义气之人,一口唾沫一颗钉,说是借就是借,我肯定会还。
第二,我知道刘大老爷打算这两天拖家带口去香港,实在对不住,你恐怕是走不了了……”
冼耀文拍了拍三少爷的肩膀,“他可以走,我会安全把他送到香港,刘老爷您和刘家其他人不能走。
我们冼氏扎根文昌围几百年来,一直过着衣不蔽体的生活,直到前面几十年,手里有了一亩三分地,日子才稍微好过点,每天能喝两顿稀的。
或许是我们冼氏人的命比较贱,手指没箩兜不住财,自从有了地,那是一天天睡不踏实,三更半夜都想起来犁一遍地。
所以啊,我想代表冼氏七百多口人把地契拿出来送给刘老爷您,保人我已经找好了,只要刘老爷不嫌弃,我们马上可以签字画押。”
冼耀文话音未落,刘地主已是面如锅底般黑,这时候不让他走,还要送地契给他,这是明摆着要置他刘家于死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