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太便是开始着手安排起事情来。
裴世钦的目光瞥向椅子上被绑着睡了过去,形容枯槁的孟姨娘,再想起方才她癫狂的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道暗影,似是不忍再看下去,便是扭身要走。
谁知,迈步时,却又想起什么了一般,扭头往裴锦箬看来,“箬姐儿,你跟我出来。”
说罢,便是率先迈步而出。
裴锦箬目下闪了两闪,但是没什么异色,静静举步跟上。
品秀阁内室里,裴锦芸却是蓦然挥落了裴锦栋的手,再也忍不住地疾言厉色道,“二哥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老太太现在便要送走姨娘,你非但不求情,居然还要谢她宽恩?”
“芸姐儿,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你难道看不出,我们今日求情与否,根本于事情没有半点儿助益,老太太都是铁了心要送走姨娘吗?”
“何况……姨娘实在病得蹊跷,偏偏,却什么都不能拿出来,我们便无计可施。”
“既是无计可施,那背后之人,能害姨娘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若是姨娘能离了府里,未必就是坏事。”
裴锦栋语重心长,裴锦芸面上的怒色一点点散去,转而悲戚,默然不语,眼里的泪,滴滴而下。
裴锦栋叹息一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定能护得姨娘周全。她在庄子上,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那边厢,裴锦栋兄妹二人神色哀戚,说罢一番话后,强打起精神给孟姨娘收拾东西,暗中安排随行的人手。
这边厢,裴锦箬随着裴世钦出了花厅,直往暗处行去。
这些年,孟姨娘盛宠不衰,虽然是个妾室,却做得比许多当家太太还要来得体面,这品秀阁中,自然也是处处精致。
西边的一面院墙之上,种了满满一墙的蔷薇和迎春,每到花期之时,便是一墙的烂漫馥郁,只是,如今的时节,却显得有些萧条。
尤其是未化尽的残雪映衬其中,愈加显得颓败。
裴世钦疾走两步,终于是在与院外相通的一道月洞门前停了步,蓦然转过头望了过来,一双眼,在门前灯笼的微弱光芒下,越发显得幽深难辨。
“是不是你?”裴世钦骤然问道。
“父亲什么意思?”裴锦箬挑眉,仍是不动如山的模样。
裴世钦的眉峰紧紧攒了起来,“你别给我装傻。当日的事情,就算是琼娘自作孽,可你那些证人却都是一早就找好了的,你明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一直捂着,直到事情出了,再无挽回的余地,你才将那些证人拉出来,将她一棒子打死。你既下得这狠手,当时却又那么轻巧地放过了她,我便觉得奇怪。原来……你早就布了后手,自然不怕她又逃出生天。”
裴世钦咬着牙,望着面前的少女,说不出心中的感受,有怒,有惊,还有惧。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如何能够心里深沉成这般?这还是他的女儿,好似……他从来不曾了解过她,他印象中那个单纯到有些愚钝的女孩子,是几时变成如今这样的?或者是……她没有变过,而是根本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她藏得太深,自己一直未曾察觉到罢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裴世钦忍不住,打从心底惧怕起来,望着裴锦箬的目光,更多了些戒备和审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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