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阖上,室内,静谧下来。
帐幔低垂,只是此时正是日正当中的时候,屋内的光线,还是算不上暗沉。
明明一夜未眠,又奔波了那么久,她的大腿内侧,已是被磨得红肿了一片,方才被红绡和绿枝抹了些凉血消肿的药膏,这会儿,还觉得有些麻痛。
她又累又乏,本来应该是困极了,偏偏这会儿,望着头顶藕色绣海棠草虫的轻纱帐子,她却是没有半点儿的睡意。
前天夜里,她做了噩梦。
起先便是之前就做过的那个战场之上,冷箭往燕崇面门射去的梦,只是,这回,那梦却比之上一次,有所延伸。这一回,她亲眼瞧见了燕崇被射中,并且从马背之上栽了下来。
本来,已是心中惊悸。
谁知,转眼却又梦见燕崇被一群狼追着,撕咬、搏斗......
忽而是一地狼尸,她甚至看见一双手将当中一具狼尸掀开,露出下面那枚她熟悉得恍如自己身体一部分的玉佩来;
忽而,又是一片烧焦的树林,有一条弯曲的小道,好像有人指引着一般,让她的神思跟着晃了过去,直到了那条狭窄的石缝;
再然后,便是石缝里,黑漆漆的石洞,晕黄的火把,火光映衬下,张着血盆大口,和锐利的爪牙,朝着燕崇一无所备的身后扑过来的恶狼......
裴锦箬狠狠一闭眼,即便一切已经过去,她到此时此刻,却还是觉得心中惊悸。手心里,紧紧拽着那枚玉佩,压在胸口,能清晰感受到掌下不安急促的心跳。
之前的梦境,便是在那最后一幕中戛然而止。
她尖叫着醒来时,便听说了燕崇他们要进内场比试的消息。
彼时,她虽心有不安,却只当自己是多想了。梦境,实在是荒诞得很。
可是,直到得到燕崇在内场失踪,而且遭遇了狼群的消息,她这才彻底懵了。
后来,又久等不到燕崇平安的消息。
她辗转了又辗转,踌躇了又踌躇,就在皇帐面前来来回回踱步的时候,她终于有了决定。
不管有多么的荒诞不经,她也得试上一试。没有想到.......梦中的一切,从狼尸,到玉佩,到烧焦的林子,要蜿蜒的小道,到狭窄的石缝,到黑漆漆的石洞,再到火光下,朝着燕崇后背凶猛扑来的恶狼......居然都一一应验了。
这算什么?裴锦箬不明白?
难道是上苍对她的示警?
就跟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一般,又给了她另一个礼物?
可是,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还有......梦的后半段已经得到了证实,那么,梦的前半段呢?
如果也是警示,是不是代表着,燕崇会上战场,而且,会在战场上被冷箭射中?
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裴锦箬真的不知道。
她的脑袋有些泛沉,狠狠闭上眼,却还是能清楚地将那个梦境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抱着那枚玉佩,她鼻间泛起酸楚,直冲眼眶,紧接着,便有**的液体从她紧闭的眼睑下淌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渐渐蜿蜒成了线,泛滥成了灾。惊、怖、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许多其他莫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搅,纠结在一处,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而哭,却觉得非要哭出来,才能痛快。
她害怕让外间伺候的红绡和绿枝听见端倪来,将锦被拉过了头,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茧,一只手紧拽着玉佩压在胸前,另一只手蜷成拳头,堵在嘴边,由着眼泪,肆意奔腾。
直到哭累了,这才终于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时,老英国公却是来了这间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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