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真是两军对阵,只要将绛底黑字的“燕”字旗挂出,怕于北狄军而言,已是震慑。这样计较来,去西北,燕崇自是最好的人选。
燕崇说完这些话时,便是将她自胸口推开了些,目光灼灼盯着她,一瞬不瞬,神色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
短短的几息间,裴锦箬已是心念电转,片刻后,才幽幽问道,“何时启程?”
之前在她面前半点儿也未曾透露,今日,既然坦言告知,之前,又做那般情态,必然是已经决定了。
果然,燕崇望着她的神色一顿,转而有些心虚的不自在,犹疑片刻后,才道,“昨日接的旨意,六月初十前,需赶到军中。”
从这里到宁阳关,快马也要七八日的工夫,难怪今日要对她说了,因着,他也就只有四五日预备的工夫,便一定要启程了。
裴锦箬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然而,她这般的平静,却让燕崇越发地心头惴惴。
“此事,我接的是密旨,皇舅舅还要过几日,才会在朝会上宣布。”
等到宣布之时,便也是他要启程之日。
裴锦箬还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燕崇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绾绾,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我能说什么?这样的大事,原也不是我一介女子能够置喙的。何况......你早就决定好了,不是吗?又是陛下的旨意,我能拦得住?”而且,她再清楚不过,西北、宁阳关.......那里是燕岑用性命相护的地方。那里,是燕家的根。他对燕家的感情,或者说是责任,只比从前更重。
无论是任何事,任何人,都拦不住他。
何况,他本就是雄鹰,凤京城这锦绣繁华之地,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精致华丽的牢笼,只会束缚住他的翅膀而已。只有到了西北那广阔的天地里,他才能恣意展现他的才能。
“其实,我都知道,你不能不去,也该去......只是......我心里有些难受罢了。我们从成亲到现在,从没有分开那么久过,何况,还有晟哥儿......他还小,每日,他都要与你玩耍一番才肯睡的.....”说着说着,裴锦箬终于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若是果真起了战事,以你的性子,必是要冲锋陷阵的,刀剑无眼……”裴锦箬想起那个梦境,心里几乎是叫嚣着想要拦住他,却又被理智劝阻了。
燕崇心里又酸又疼,再也忍不住,抬手,又将她紧紧锁在了怀里。
千言万语,却只能变成一句话,“绾绾,对不起。”
让她这般不安,这般牵念不舍,可他却又不得不去。
两人就这般相拥在一处,吹着夜风,过了许久。
最后,裴锦箬哭够了,抬手抹了抹红肿的眼皮,心里,却好似也被这泪水涤得透亮了一般,抬眼望着燕崇,双眸清澈而坚定道,“你去吧!家里,还有晟哥儿有我呢。只记得,一定要顾好自己,我、晟哥儿,还有父亲、皇舅舅都等你凯旋归来。”
望着眼前柔而弥刚的女子,她的双眼尚因方才的痛哭红肿着,可眼中的光却已平静而坚稳。明明是柔弱,需要呵护的存在,可他却分明从她的眼中获得了前行的无穷力量。
良久,燕崇喉头滚动了几下,才哑着嗓道,“绾绾,谢谢。”
除了“谢谢”,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
裴锦箬却是望着他,笑了开来,那笑,如同雨后的海棠,清丽无双,灿耀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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