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并没有,她猜想,或者是父亲在就义之前曾经嘱咐过他们什么。
这个时候猛然听到淮哥儿要去祭她,本来平静下来的心情,就又掀起波澜来了。
这一天她还是来到了坟山下。
透过马车车窗,她看到高大英挺的少年,就像他的父亲一样驾着马儿带着随从驰骋到了面前,又自跟前越过。
身上的蟒袍把他精壮的身躯衬得威武极了,眉宇间英气勃勃,引来沿途一路少女们兴奋的倾慕与追捧。
她不觉微笑。
眼泪落在手背上,暖暖的。
当年还缠着她跟她撒娇耍赖的儿子,他竟然已经被他教得这样出众了。
“五郎他,有心上人了么?”她撩着车帘,幽幽地问瑜慧。
她知道瑜慧与萧放有联络的。
瑜慧当时没说话。
这个问题,是隔了两日,他来回答的。
“没有。”他帮她挑选花苗,温声道:“有许多小姐倾慕他,他拽得很,没有一个看上的。
“还染上些怪癖,喜欢住在深胡同里,跟靳宵他们几个人组成小团伙,以聚赌的名义在赌坊里收集各路消息,为怎么弑父做铺垫。”
说到弑父,他语气依然散漫平静得不像话。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接着清理花苗上的残叶。
从什么时候起默认他伸手帮她干活,她也记不清了。
反正自从知道她的侄儿女们都还活着,她对于他的存在已经漠视了。
是的,漠视。
“他们三个都跟你一样的轴,不肯随便谈婚论嫁,也不肯轻易跟女孩子接触。羲儿,你的专情把他们都给传染了。”
他坐在夕阳下,双手支在膝上,望着她缓慢地这样说。
萧淮接掌了沧州军务,第一时间是把外祖家的祖坟地全部修缮起来。
而他往沧州来的次数增多,她得见他的次数也多。
侍卫们将她防护得极严密,令他没有一次发现她。
慢慢地她的生活开始投进了色彩,她期待着他来沧州的日子,然后藏身在人群里看他在路边打尖,走路,骑马,或者仅仅是站在那里跟手下说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只不过追逐的人从她的丈夫变成了她的儿子。
不管怎么样,她逐渐不再那么阴翌。
她给他做衣裳,在他每年生日的时候让人送到王府去。
萧放第一次把这些衣裳给萧淮的时候,他满不在乎地把它们丢到一边去了。
隔了几日,他找由子把他给打了一顿。
他知道他这样有些不讲理,他又不知道这些衣裳不是他这爹给的,而是他娘给的,可他就是觉得他不敬。
羲儿为了生他,当年受了多少苦?
再过去的时候,她问他:“衣服合身吗?”
“合身。”他很欣喜她能跟他说话,以至于说完这两个字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很喜欢。”
卫羲儿把嘴角轻轻一扬,没再吭声。
她的淮哥儿那么傲慢,他拿过去的衣裳,他能穿就不错了,他怎么可能会欢喜?
她到底不希望他们父子决裂。
如果说最初的时候她还会高兴看到他死在儿子手下,那么随着时日以久,随着侄儿女们的近况陆续传来,她终于也把心底的恨意恢复到理智状态。
淮哥儿若真杀了父亲,害的不是他萧放,而会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