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刘耽硬着头皮道。
荀邃冷笑道:”既东海王未曾亲政,当由王太妃裴氏摄东海国,杨彦之对王太妃敬奉有加,供养其生活,留锐卒护翼周全,王太妃亦信重杨彦之,以国事托附,试问又哪来的目无君上?东海王欲为君上,还得再等几年。“
”这……“
刘耽哑口无言。
是的,从理论上来说,司马冲未至亲政的年龄,裴妃才是东海国的当家人,杨彦只须遵从裴妃的命令,至于裴妃怀孕产子一事,只在小范围内流传,没有实证,根本不能拿出来说,否则皇帝都护不住他。
荀邃又向司马冲问道:“请问东海王,收容苏氏族人可曾向王太妃请命?“
司马冲也哑口无言。
“说!”
荀邃厉喝。
司马冲现出了羞愤之色,他好歹是东海王啊,是当今天子的亲弟,被荀邃喝斥,哪能受得了?
“道玄公,过了!”
还是庾亮轻声提醒。
荀邃向上拱手道:“陛下,事实清楚分明,东海王未得王太妃之命,私自收容江北流民为部曲,实为不孝,臣以为,东海王应禁足反省,苏家诸人未得台省诏令,私自过江,应发配为官家奴婢,请陛下明断。“
谁都没料到,荀邃的战斗力竟如此强悍,要知道,这老家伙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除了好与荀崧顶牛,与谁都是笑呵呵,在朝庭中,也只任个侍中的虚衔,上朝打边胡,这可真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司马绍也哑口无言了!
按荀邃所说,是应该治司马冲的罪,尤其晋室是靠篡逆得来的天下,自己都不忠,又怎配提忠呢,故以孝治国,不孝之名,足以把一个人打入十八层地狱,谁都担当不起。
虽说裴妃对司马冲有成见,但裴妃是母,无论母对子再怎么刻薄,子却不能有半分怀恨之心,该尽的孝的还是要尽的,司马冲可曾去裴妃膝前请安问好?
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皇帝都不好偏坦,但是他让治司马冲的不孝之罪,就等于毁了司马冲的一辈子,当初是他把司马冲抬上了东海王的大位,他又于心不忍。
司马冲却是按耐不住,大怒道:“你这老儿,休要胡言乱语,孤问你,杨彦之私自扣留孤的傅,可有其事?杨彦之杀害祖约、刘遐与苏峻,有可其事?嗯?”
荀邃不急不忙道:“道回(诸葛颐)为王府傅,早晚要赴郯城,杨府君不过是请其先去罢了,又怎能说扣留?
至于那三个逆贼,实属死有余悸,据可靠信报,当时杨府君正准备攻打濮阳,把羯人赶回黄河以北,而那三逆不顾大义,由谯城发兵五万,又联结李矩,攻打定陶,意图断杨府君后路,结果杨府君回师,一举而歼之。
呵,这真是恶有恶报,甚至老夫还怀疑,那三逆早于暗中投靠了羯人,否则再大的私怨,又怎么能不顾公义堂而皇之兴兵攻打?哪怕人死了,陛下也应予以严惩。“
司马绍的脸,黑的发亮。
原本他是打算敲打荀崧,可是荀邃跳了出来,有理有据的驳斥,让他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别说逼迫荀崧,自己都未必能下得了台,心里别提多窝囊了。
司马冲与刘耽的面色也难看之极,他们的原意是通过攻击荀崧,朝庭拿住大义,皇帝自然心悦,到时再讨要封地,有很大的把握能成,可这倒好,鱼没吃着,反沾了一身腥啊,看皇帝脸色,恐怕讨要也没好结果,尤其是他们认识到了荀邃的实力,生怕这老家伙再从中作梗,不敢公然提了,毕竟司马冲是有封国的,就在郯城。
庾亮暗暗摇了摇头,这不是节外生枝还是什么,无奈拱手道:“陛下,祖约、苏峻与刘遐是否通羯,尚须调查,今日乃正月大朝会,实不宜多论,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嗯~~”
司马绍点点头道:“也罢,容后再议。”
却不料,荀邃又拱手道:“臣请问陛下,景猷老儿是否用人不当,识人不明?”
庾亮脸一沉:“道回,你莫要过份!”
荀邃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厉声道:“我荀氏乃荀卿之后,千年门风,岂容人辱之,庾元规,待你颍川庾氏流传千年再来与老夫说这话,老夫只求陛下还景猷一个清白,请陛下答我,景猷是否用人不当,识人不明?“
荀邃特意把颍川二字咬的异常响亮,分明是讽刺庾氏根基浅薄,别说庾亮怒火上涌,就连司马绍都恨不能把荀邃拖出去斩了,但他知道,这不可能,皇帝的权力没那么大,不是说看谁不顺眼就能杀谁,颍川荀氏中的任何一个,杀了都是天大的风波,更何况他只是个瘸腿皇帝,既便铁下心杀,群臣也不让他杀啊。
温峤一看荀邃犯了牛脾气,让皇帝下不来台,于是向刘耽道:“你这竖子,仅道听途说,便指斥荀公,谁给你的胆子,还不快向荀公陪罪?”
刘耽气的浑身发抖,可殿里最少都是秩两千石,又都是老家伙,皇帝更不可能向荀邃认错,除了他,还有谁?
咬了咬牙,刘耽向荀崧施礼:“耽口不择言,冒犯了荀公,请荀公见谅。”
“罢了,罢了!”
荀崧摆了摆手。
“哼!”
司马绍终于按耐不住,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