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微微笑道:“田将军无须顾虑,曹嶷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再及其余?退一步说,他已陷入绝境,如何敢触犯众怒行此倒行逆施之举?他留着你等家眷,便是留有余地,他日广固被破,尚能保得宗族周全,他若是一怒杀之,难道他就不担心被本将夷了九族?
想那曹嶷乃一圆滑之辈,断不至于行此不智之事,本将奉劝诸位,莫要与我东海国多做纠缠,岂不闻徐龛引王伏都之祸焉?
早年徐龛向勒求援,勒遣王伏都至奉高相助,可此人竟丧尽天良,淫辱徐龛妻女,今曹嶷引鲜卑人为臂助,想那鲜卑人与羯人,皆为褥毛饮血之辈,羯人之恶行,未必不会于鲜卑人身上重现,唯有你等及早举义,迫那曹嶷开门出降,方可最大程度保全诸位的妻女啊。
杨某仅此一言,是战是和,诸君一言可决。“
”这……“
城头众人都有些凌乱,但是细细一想,杨彦的描绘的前景并非不可能,当初王伏都入奉高的时候,徐龛怎么会想到引进来个畜生呢?
在大多晋人的认知中,羯人、匈奴、鲜卑、羌、氐并没什么不同,都是蛮夷,羯人能做的事,其余四胡也能为之,这不以慕容廆父子的汉化努力而有任何转移。
不由得,很多人都是脸面现出了惶然之色。
同时,对于杨彦所许的承诺,基本上都是深信不疑的,毕竟杨彦虽杀人不少,但口碑也上佳,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未推翻过信诺。
“将军,请速下定夺!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阵哗啦啦,关头士卒跪倒了一片,齐齐向田锐拱手。
田锐心知已别无选择,甚至稍有迟疑,就有会不怕死提刀来砍自己的头颅,拿自己的人头向杨彦请功,这可真是死都不瞑目。
“开门,放吊桥,随本将出迎!”
田锐猛一咬牙,厉喝道。
感受着城头气氛的变化,关下众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劝降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东海军挥军强攻,加上关城守军,至少要死上几千人,这可是几千名丁壮啊,哪怕不参军,也是最为宝贵的劳动力。
东海国已经完全实控的兖州不提,即便是开发最久的东海国,相当一部分仍是不毛之地,说千里无人烟可能夸张,但百里,数十里不见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中原大地实在是经不起人口的消耗了。
任让似是想到了什么,捋须问道:“将军轻取穆陵关,沿途郡县必望风而降,怕是青州于夏末之前便可平定,而王敦也会如期下都,从如今局面来看,主上被废已成定局,东海王登基,必尊王妃为皇太后,任某就担心,王妃一时不察被诓进了宫,挟为人质啊,还请将军以快马渡江,请王妃莫要大意。“
杨彦也是心里猛的一纠,但随即就摆摆手道:”莫看王妃弱不禁风,实则颇有奇谋,有王妃在建康主持,才解了我的后顾之忧,王妃尚不至于被诓进苑中,不过……你说的也对,还是提醒下为妙,待入了城,我就安排人手去建康。“
任让嘴角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撇,一抹会心的笑容一闪而过,杨彦的意思不外乎向裴妃表达关心,随即便道:“东海王若称帝,必先稳住江南局势,此时将军的态度就很关键了,任某猜测,王敦或会加封将军为国公,不知将军可有想过接受与否?”
杨彦淡淡道:“以我今日之成就,进国公,加九锡绰绰有余,甚至我若自己称王,天下亦奈何不得我,不过此事须慎重,还是先看看王妃那里,会如何应对东海王称帝,再作考量罢。“
“嗯~~”
任让和韩晃交换了个极其隐秘的眼神,杨彦这话的意思,就是透出不会接受王敦的册封,很可能会趁这时机自己立国,这个信息量就相当大了,尤其是当着自己的面暗示,这是什么?
是劝进之功啊!
任让是绝不可能把这劝进之功白白送给别人的,但是劝进也有讲究,一般是三劝进,首先需要由个小人物向杨彦劝进,结果自然被拒,接下来是由有份量的人物劝进,也会被婉拒,最后一次劝,是崔访带着群臣劝进,杨彦推托不过,不得不登基称王。
任让自然不敢和崔访争,光清河崔氏的名头就压死他,更何况杨彦与崔访有救命之恩,有效明主于微末之谊,崔玲也和杨彦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和崔访争,那是不识轻重,他给自己安排的角色是第二次劝进。
这其中的时机要把握得当,劝得早了,火候不够,劝得迟了,很容易被别人截胡,比如萧家,鲍家,荀家的几个被重用者,以及一些心思活络之辈,也会施以致命一击。
杨彦重用他,不代表别人卖他面子,这个功劳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啊。
尤其是韩晃,别看粗人一个,心思却是细腻,也许……韩晃会和自己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