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地盯着河对岸的李落,“我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李落看着倒在地上血泊中的南王宋崖余,确切地说只是他的身子,头颅在他另一只手中,惊讶和希望还凝固在脸上,下一瞬就被一刀斩下了首级。这柄苗刀极其锋利,带着点懒洋洋的乏味,但是刀光很快,而且还不沾血迹。李落没有看河对岸疯癫若狂的宋无缺,将宋崖余的首级包了起来,誓言已了,南征与否便也没那么紧要。
他倦了。
“爹!”一个凄厉的哭声让李落心头一震,在宋无缺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影,穿着淡青色的衫子,清丽,清减,此际伤心欲绝。李落张了张嘴,杀了人家的爹,总不好说一声节哀顺变。和宋无缺眼中的仇恨不同,宋碧游眼睛里多了一缕迷茫,好似不相信宋崖余会死,或者不相信李落会杀了他,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曾被李落所救的愤恨,让她想恨也不能恨得纯粹。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于宋碧游而言,天塌了。于世间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无风无波。
他要走了,是不是还要继续南征,他自己也不知道,实则想想也能想明白,只是他不愿想。
这入世的一刀,斩得让天下人鸦雀无声。帝渐河畔,一代枭雄南王宋崖余魂断于此,消息甚嚣尘上,一夜便在千里之外,传得沸沸扬扬,只是那日的帝渐河畔,除了宋碧游一声凄绝的哭声,实则不算怎么惨烈,甚或是有些寂寥,以至于大甘四境都在猜测南王宋崖余和大甘定天王李落之间的一战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和荡气回肠,李落又是如何以少胜多,破南王十万精兵,将他逼入绝境的。
这一切似乎和李落再没了关系,在十万大山时还好,他自忖依着自己的心性和冰心诀,无论如何也能压下心头涌起的纷纷杂念,可是真当他出山之后,看见了天南的人烟,睁眼闭眼之间,那些遮天的火和遍地的黄沙就会浮现在眼前,让他寝食难安,一次又一次的从梦中惊醒。每每醒来,就看见七名白袍漠然守在他身边,看不见他们的眼睛,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李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和这个天下的风云变幻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因为南府一战,李落浑浑噩噩,胜过宋崖余的不是他,而是这七名白袍,确切地说,只是这七名白袍中的两个指挥一众铁甲精骑,大破南王府的兵阵。
从帝渐河畔到宜州以北的牧天狼大营,一路上李落再也没有露面。当被宋家围追堵截,十面埋伏,甚至于百般辱骂的时候,他也还是惜字如金,不曾现身,不曾扬声,不曾看到南王府同仇敌誓死雪恨的决心,也更是不曾在意那颗被他带走的头颅。在宋无缺和南王府众人的眼睛里和心里,自从帝渐河那一刀之后,李落心中再无天南宋家。
其实他们想错了,自云顶天宫那扇门里出来之后,他心里再无这个天下。
回到牧天狼大营之后,看着那一张张带着关切和喜悦的脸庞,李落笑了一下,忽地眼前一黑,一头从战马上栽倒了下去。
三天后,一个比南王宋崖余饮恨帝渐河更加令人吃惊的消息不胫而走,李落挂印卸甲而去,留下了天子令符和西空寂帅帅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牧天狼军中上下三缄其口,上下皆无言语说辞,很沉默,也很平静。
离营前的前一天夜里,李落出了一趟大营,南下宜州,夜会宋无缺和虞红颜。不知道他与二人说了什么,又是怎么化解他和宋无缺的杀父之仇,第二天晌午过后,宋无缺传令撤军,宋家将士撤出宜州,返回了余州。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就引起轩然大波,犹是天南诸州,宋家首当其冲,家大业大,嫡系旁系,再加上外姓,较之大甘李氏不遑多让,自然说什么话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