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运筹帷幄,自然别有用心,不过眼下我倒是更忧心时危和赫连城弦此行是否能平安而归。”
沈向东开解道:“越骑营骁勇善战,赫连将军善攻,时将军善谋,此去只是烧毁东炎初阳流寇战船,不是攻城略地,倘若事不可为,全身而退还难不住两位将军。”
“我虽已传令命他们见机行事,但唯恐赫连将军与时将军执意强攻。”
“将军不必担心,若是赫连将军一人确是有此隐忧,但时将军知进退,绝非鲁莽之辈,再者将军当日命他二人独领一军,亦是知人善用,何故今日患得患失?”
李落洒然一笑,拱手一礼道:“先生教训的是,许是近日有些怠倦了。”
沈向东微一愕然,不解李落话中之意。
丰禾谷中星罗密布的火势已被牧天狼将士尽数扑灭,好在是入夏时分,谷中草木颇是湿润,野火不曾借势烧成火海,只是残烟滚滚,呛得将士连连咳嗽。
偌大一个丰禾谷中,尽是这刺鼻的血腥之气和焦炙烟气。
天色已晚,李落传令命诸部在上风处安营扎寨,稍事歇息,明日离山,南下东炎州。
是夜,丰禾谷走兽远遁,虫鸟无声,似乎都怕了这浓郁的血腥之气,便是山中财狼也觉难以忍受,远远避开。
过了三两时辰,丰禾谷中的沉闷抑郁之气才渐渐消散,轻风徐徐而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李落和麾下牧天狼诸将。
虫儿战战兢兢的探出头来,低鸣几声,又再缩了回去,却也有贪婪之辈,隐在倒地的残尸血泊之中,大快朵颐起来。
陵山之中寒气倒也不盛,只是湿气重了些。
次日清晨,天色方蒙蒙亮起,谷口高处,李落静静望着山下谷中,本是青草如毯、风动似潮的景象如今却被杂乱四放的尸堆割散,七零八落,青色之中不乏焦黑扭曲之相,残残破破,分外显得千疮百孔。
只是瞧的久了,这一谷扭曲之象不知何处竟然透出一丝诡异的融洽,青草、残尸,灰烬、紫血,似乎相得益彰,揉成了一处。
天际泛白,营中将士俱已着装梳洗。
付秀书与朱智回报,昨夜一战,毙敌七千余众,残兵败将已沿来路逃回东炎州,牧天狼帐下将士死伤逾百,也算是大胜了。
李落垂下头捏了捏眉心,沉声说道:“将死去袍泽弟兄好生安葬,立碑撰记,另立书造册,以便家人日后祭奠。”
“末将遵令。”朱智肃穆应声,领命正欲离去,李落扬声唤住,淡淡说道:“流寇尸身也一并埋了吧,异域他乡,好歹也要入土为安。”
朱智躬身一礼,自去忙碌。
李落暗叹一声,丰禾谷中,数百大甘英灵,相伴千余流寇残魂,到了阴曹地府,也该用不着再征战厮杀了吧。
“大将军,末将有一事。”钱义沉声说道。
“什么事?”
“昨夜两军交战时末将暗自留心,敌将之中虽有武功高强之辈,但也不算棘手,不过末将总觉我牧天狼将士死伤有些不明不白,却又不知蹊跷何处。”钱义沉吟道。
李落淡淡一笑,颔首赞许道:“确是如你所料,昨夜一战有些可疑。”
“大将军,有何可疑之处?”钱义急忙追问道,付秀书几人亦是凝神倾听。
“昨夜敌军阵中混入一些死士,武功另辟蹊径,与大甘南宗北派俱不相同,出手颇是刁钻。
与流寇兵将也是水火不容,似乎别有渊源,我已请翟大侠前去查探,看看可否瞧出什么端倪。”
“啊,这?”钱义疑惑不解,惊咦出声。
李落平声说道:“让营中将士多加留心,小心为上。”钱义与付秀书沉声应下。
巳时,山谷之中一处背风向阳之地立起一座墓碑,来不及多少修饰,一块硕大的青石,上书年月,记载下昨日夜里丰禾谷中的这场恶战,再去其他。
墓碑左侧百丈外,孤零零的立着一座碎石堆,埋葬的却是流寇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