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些往事告诉三房老太爷的嫡长子周世功,就是想让后者知道,将军自掏腰包贴补边军这种事,过去有一段时间并不犯忌讳,很多人都这么做过,老太爷自然也不例外,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只是当时老太爷捐出多少钱,账上都是有数的,与镇国公齐平,都是三千两罢了,已经是西北边军将领中的头一等了。但这个数字,远远未到败光周家三房家产的地步。
而在那之后,西北边军的财困大为缓解,也就没有再发生过需要武将们花钱贴补军队的情况了。三房老太爷当时都不再领兵了,只是专心管后勤,私下贴补钱,又能贴补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手下的人得益罢了。可三房老太爷手下官员、吏员加亲兵,也没超过百人,能花得多少银子?倘若贴补的钱多了,又能瞒得过谁?
海西崖甚至还帮旧上司干过私活,帮着算过周家三房的账,对二十年前周家三房的产业情况有一定的了解。他们家在陕西境内有四五个大庄子,商铺五六十间,作坊五个,还因为三房老太爷生母嫁进周家时,从蜀中陪嫁了几处产业,另有蜀中的盐井与一处小型朱砂矿。这些产业有祖传的,也有历任主母嫁进来时陪送的,可三房已经近百年不曾分过家,因此财富不曾分割过,富有程度超过了长房镇国公府。
三房老太爷的幼弟周十四爷分家出去时,也只分走了一座宅子、一处田庄、几间商铺,以及祖母遗嘱里指明留给他的几件私房首饰而已。十四太太的嫁妆另算,三房的财产大头还在呢。就算踢除掉马老夫人陪嫁与后来继承的部分,剩下的也依然十分可观。统共也就是二十年的时间,天知道周家三房的巨额家产是怎么在这二十年里败光的!
周世功听得目瞪口呆。他从小知道家中富有,却从来不曾管过账,也很少过问这些庶务,只知道自己亡母留下来的陪嫁大约有哪些,每年听继母简单报个账罢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家原来有这么多产业。就算是亡父将金银浮财捐了出去,那些土地商铺总还在,每年也能继续带来入息,何至于穷到必须要建玻璃作坊赚钱,才能维持下去了?!
周世功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扭头看向妻子:“家里的产业,你都没管过么?每年账上有多少钱,你也没问过?!”
周马氏委屈地说:“额刚嫁进来就问过的,被阿家骂说不安分,想夺权,老爷你还帮着他们说话……后来晋林要娶亲,要在军中谋差事,额都问过阿家,公中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全被骂回来了。当时老爷咋说的?还不是怪额多事?说家里总不会亏待了晋林,结果晋林两口子就领着那么几个从小用惯的下人,只带了两千两出门……当初晋浦成亲,老爷可是给了他五千两呢!”
五千两全是从公中出的,周世功只发了话,自己没有多少私房。而一向自称最疼爱周晋浦的马老夫人,一文钱没花,只是催着周世功早点支钱,便让周晋浦对她感激涕零了,恩情全都算在了这个便宜祖母头上,连亲爹都不曾真心谢过一句。周世功还把人当孝顺儿子呢,根本不知道真正孝顺的小儿子受了多少委屈!
周马氏想起儿子,就心疼得不得了,周世功却根本没心思体贴她。
他不停地回忆过去二十年里,家中发生过的大事:“我从来不曾听说过,家里新添过什么产业。孩子们的婚事都是照着旧例办的,就算晋浦多花了几千两银子,也是有数的。父亲的后事办得体面,但账目有族人们盯着,国公爷也曾过问,想来不曾出了格。再来,便是妹妹出嫁时的陪嫁……可嫁妆单子我亲眼看过,就算首饰衣料毛皮古董之类的物件多了些,但那也是因为心疼妹妹远嫁之故……”
这些东西多是继母马老夫人的私房,至于别的,当时父亲还在,若大量支用过公中的银子,肯定要他老人家点头。他老人家没说,想来嫁妆不算过分。
所以,钱到底花到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