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拿定了主意,便不打算再多追问金嘉树什么了,但案子的进展还是要告诉后者一声的。金嘉树如今只能待在周家三房别庄养伤,连家人的后事都没办法处理,心里必定很关心凶徒的下落吧?海礁决定给他送个信,就当作是当初为了藏信的袍子吓唬他的赔礼了。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起来,海西崖早早去了衙门上差。马氏料理过家务之后,便命次子海长安与次媳胡氏看好家,自己带着一双孙儿孙女,前往娘家探望生病的兄长马玉坤。
马家宅子位于长安城东南区域,靠近永宁门,距离海家宅子不算远。马氏带着孙女海棠坐马车,孙子海礁骑马,另有崔叔夫妇跟车随行,轻车简从,走了半个来时辰,就到了马家宅子所在的街道。
马家住在内街,门前巷子狭窄,大一点儿的马车都无法通行。马氏带着孙女在巷口下了车,抬头看向四周的风景,只觉得熟悉又怀念。不过比起十几年前,这里的街道似乎又陈旧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腊月将近,天气寒冷的缘故,没有草木点缀,行人又少,整一片街区都显得衰败寥落了。
马氏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孩子们往巷子里走。
海棠是头一回到外家来,心里更多的是好奇。而海礁上辈子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失落而归,因此对这里基本没多少好感。他略有些挑剔地看着马家黑漆斑驳的大门,觉得没比上辈子见到的崭新体面多少。可见马家舅祖父就算不曾搬离长安,马家也早显败落之势了。上辈子他即使与这门亲戚相认,日子也不见得能过好,倒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马家门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脸圆圆胖胖,看起来一团和气。他瞧见马氏,便立刻满面堆笑迎了上来,开口就称呼“二姑”,各种亲切问候的话说了一大通,马氏都没能插上一句话。
海棠在旁猜到,这位应该就是马家的二表叔了,记得好象是叫马路升,深得母亲的偏爱。没想到今日马氏回娘家省亲,马舅太太会安排次子前来接待。她就这么不待见长子长媳吗?
马氏好不容易揪着马路升说话间喘气的功夫,插问了一句:“你爹娘都在家吧?”
马路升的双眼明显露出了心虚之色,吱吱唔唔地:“爹早就等着您回来了,方才还催着侄儿到门前来看您是否到了呢!”
他没提自己的母亲。
马氏冷笑了一声,也不进门,直接就在马家大门前扬声道:“嫂子,额十几年没回娘家了,好不容易回来归省一趟,你咋的连见额一面都不肯咧?额可是把自家宅子十几年的租金,还有租客烧坏房子赔的钱,都拿出来送你做久别重逢的礼物了。难道嫂子连这千两银子都看不上?!”
她话音刚落,巷子里立刻就传来四五道开门的声音,似乎左邻右舍都被她的话吸引住,迫不及待地开门来围观吃瓜了。
就在马路升目瞪口呆地看着马氏的大声表演之际,马家宅子内部传来一声响亮的开门声,随即便是脚步声传来,一个灰白头发、膀大腰圆的老妇人出现在马家大门口处,板着一张脸:“瞎吆喝啥?!二姑太太回个娘家,还要嫂子迎出大门不成?!赶紧给额进来,别再街坊邻居前丢人现眼了!”
马氏翘起了嘴角:“哟,嫂子您在哪?额听路升的口风,还以为你怕被额逼债,吓得避出去了咧!”
“别瞎说!”马舅太太努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知道你回来,嫂子高兴都来不及,咋会被你吓着?你还给嫂子备了大礼,嫂子高兴坏了。一大早额跟你哥就盼着你来了,这一路上可还顺利?”说着还挽住小姑子的手臂,半扶半拖地,把人往家里拽,还没忘朝左邻右舍门上瞪几眼。
可惜,她把马氏一行人拽进了家门,飞快地将大门关上,依然没拦住邻居们好奇的目光。邻居们很快就三三两两地各自聚在一起,议论起马氏这位阔别长安十几年的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