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牢头看着金大姑在众人的热情提议之下,原本带笑的脸都快要哭出来了,便挥手替她赶人:“去去去,都胡说八道些甚咧?!人家老娘还没死,说这些话也不嫌忌讳?!不是有银子添菜了么?赶紧去买!再不去,一会儿食铺的好肉就都卖光了!”
众狱卒笑嘻嘻地各自散开了。金大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向女牢头道谢:“多谢您了。其实您也别怪大家伙儿,她们也是好心,想帮我来着。虽说我娘如今病着,说这些办丧事的话有些犯忌讳,但不瞒您说,我们老家也有过这种先例,家里老人病得快不行了,儿孙们提前买了寿衣寿材,冲一冲,老人家反倒好起来了。”
女牢头不置可否。她想起黄捕头上午嘱咐自己的话,便劝金大姑:“额知道你手里有点私房,但说实话,你也别光顾着孝顺你老娘。额在牢里当差十几年了,犯人得这种病的,额见得多了,她年纪又大,显见的已是治不好的。你也该想想以后,等你老娘去了,你要咋办?你兄弟都不靠谱,在这长安城里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老家还离得远,举目无亲,等你老娘去了,你手里要是没点钱,将来咋样过活?眼光放长远一点!额们少吃一顿肉不会咋样,你有钱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金大姑听了,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大姐,您能跟我说这番话,是真心为我好,我念你的情。只是里头那个是我亲娘,虽说她有百般不好,对我总是不错的。我被夫家赶出来时,是她收留了我。如今她落难,我断不能弃她于不顾,那样还是人么?!她一辈子都没受过苦,临到老了才遭了这么大的罪。我没钱替她赎买,接她出去养病,能做的就只有尽自己所能,照顾她在牢中的衣食起居,等她去了,也要替她把后事办妥当了,叫她走得体体面面。至于我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不能养活自己呢?长安繁华,哪怕是给人洗衣缝补,我也能挣下一日三餐来。”
女牢头叹气:“你道长安城里这么好讨生活么?!先前天气还算暖和,你又还有屋子可住,因此能靠着给人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挣上几个铜板。可等到天气冷了,到处都冰天雪地的,浆洗衣裳都要用上热水时,你却连租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是找个烧热水的地方了,到时候又要咋办?要是到时候你老娘没了,你就算想住在牢房里,额们也要赶你出去的,府衙没有这个规矩!”
金大姑知道房东不肯续租之后,曾经向狱卒们打听过可以租房子的地方,因此女牢头知道她如今的困境。听到女牢头这么说,金大姑也不由得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顿了一顿,“大不了去寻我那堂侄!他手里有钱,前儿才给了我十两,今日又给了十两。他是个心软的孩子,想来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无家可归,饿死街头的。他是要读书科举的人,爱惜名声得很。”
女牢房白了她一眼:“做甚美梦咧?!他接济你一点银子,是他好心,但他不可能让你住到他家里去的。你当额不知道么?你老娘和兄弟害死了人家爹娘兄弟!你不是他亲戚,是他仇人!他给你银子,是他仁慈。可他不理会你,也没人会说他的不是!你若指望将来能依靠他过日子,就是打错了主意!”
金大姑愣住。
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可若不能依靠金嘉树,她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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