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凝神看向了斛律北宁,短短半年多未见,她竟是神态如此娴静和之前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斛律北宁也发现江淮居然瘦了这么多,越发显得他那张俊脸棱角分明,多了几分草原男儿身上具备的粗犷和冷冽。
“王爷……还好吧?”斛律北宁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颤抖得厉害,浑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在他得面前哭出来,那样太丢人了。
既然已经放手了,不必再在他面前玩儿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估计他已经厌烦透顶。
江淮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紧紧攥成了拳,狠吸了一口气:“我很好。”
斛律北宁暗自苦笑,是啊,摆脱了她的纠缠不休,他现在估计轻松了许多。
她心底生出了几分愧疚,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犬戎部落的那些人还好吧?”
江淮道:“很好,多谢公主殿下上一回的赏赐,那些中原来的糖果孩子们很喜欢。”
“好,”斛律北宁拼命的撑着,“那……那……我走了,王爷以后都好好的,漠北苦寒之地,王爷出入穿暖一些。”
短短的几句话,几乎用尽了斛律北宁一生的勇气,她吸了口气转身刚要走。
突然胳膊被身后的江淮一把抓住,将她狠狠拽到了他的面前。
江淮虽然是人们传言中狠戾乖张的漠北王,可对她来说从来都是温文有礼,要么便是漠然无视。
此番难得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手腕被江淮攥得生疼,不禁惊呼了出来。
“江淮!”斛律北宁脸色瞬间煞白,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眼神绝望的男人。
江淮吸了口气:“为何不等等我?”
“你说……你说什么?”斛律北宁此时已经完全懵了,她不明白江淮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等我?
她哪里没有等他,追在他身后那么多年,她等的太久了,最后便是定了和拓跋家族的亲事,与拓跋宏准备写婚书之前,她还在等他的啊!
她朝着他走了那么久,跋山涉水,成千上百里路,她只求他主动找她一次,哪怕是一步,他都不肯。
她真的怕了,等不起,再等下去她就是整个柔然的笑柄,她不要脸,她的父皇和母后还要脸的啊!
“我等了你啊!”斛律北宁嚎啕大哭,挣脱开了江淮的手,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悲伤和绝望。
“我等你了啊!我一直在等你啊!那天在宫城门口,我和拓跋宏准备去写婚书,我坐在马车里等你,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可是我等不到啊!我等不到你啊!你到底哪儿啊!”
“宫城门口?你在宫城门口的马车里?”江淮脸色巨变。
他想起来了,那天他疯了般的骑着马冲到了宫城门口,看到了她的马车,可马车外面站着拓跋宏和她低声说着话儿。
他那个时候以为她不喜欢他了,他的自尊让他没有再往前走那一步。
此时江淮宛若浑身被冰水浇透了一样,瑟缩发抖。
原来她那是在等他,他此生从未懦弱过,只懦弱了一次便毁掉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北宁……北宁……我那天……”
“北宁!”拐角处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拓跋部族的服饰,手中拿着披风宠溺的笑道:“我看到你的衣角了,倒是越来越顽皮了些,怀了身孕做了娘的人,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披风都不穿的吗?委实淘气了!被湖边的水汽浸着,病了怎么办?”
拓跋宏刚转过花树顿时脚下的步子停在了那里,警惕的看向了对面站着的眼睛通红的江淮。
他下意识将妻子挡在了自己身后,用披风将浑身颤抖的她紧紧裹住。
江淮耳边一阵阵的发出了响声,怀了身孕,做了娘的人……
斛律北宁依然死死盯着江淮:“你说,你那天到底在哪儿啊?”
“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在你心目中便是如此不堪吗?不值得你主动找我一次吗?啊?”
江淮心口一阵锐痛袭来,许久才缓缓道:“我那天……”
他本想说我那天其实也去找你了,本来我们是双向奔赴,却被怀疑和自尊打败,彻底的打败。
他咬着牙声音微颤:“我那天去见南诏太子了,凉州府的事情要处置。”
斛律北宁愣了神,许久才苦笑了出来:“是啊,兄弟很重要的,王爷,保重!”
“宏哥,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拓跋宏点了点头,打横将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的妻子抱了起来,大步朝着林荫深处走去。
江淮定定站在那里,远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忙扶住了冰冷的大理石围栏,整个人缓缓瘫坐在了那里,两只手捂着脸发出了阵阵的悲鸣声。
原来她一直爱着他。
他也爱着她。
他爱她爱到不得不放手……
现在他能做什么,抢了她?她的孩子怎么办?拓跋家族不肯善罢甘休,她的父皇母后怎么办?
她会成为天下人笑谈的荡妇,便是怀了身孕,嫁了人还会勾引外男,他说不定会杀了拓跋宏,最后被天下人唾骂的她,那个他爱的人会被他活生生逼死的……
他不能……他不能……
所有的痛楚只他一人承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