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停车进入新亭正面坐了,护卫士兵像铁桶似的将新亭重重围住,宋西牛他们倒正好跪在这边上,离得甚近,又瞧见路那边并排走来两个四十多岁,约年近五十的大官老爷,显然便是王坦之和谢安了。虽是没有见过,但一眼就可区分出来,一个惊慌失色,汗流浃背,紧张地连手版都拿倒了的只怕是王坦之。另外一个镇定安闲,神色自若,美须与衣袂在早春寒风中飘逸的只怕便是谢安了。宋西牛放眼望去,在这惶恐的一群人中,只有两个人不改自然容颜,一个是恒温,一个便是这人,对这人的气度便是十分佩服。在习习拂面的寒风中,这人走上台阶,在席上就坐。宋西牛正紧张的偷瞧了,却见这人开口吟诵起诗来。听这特殊音调,果然正是谢安。便以这种令江南仕子纷纷效仿,极有影响力的‘洛下书生腔’咏一首浩浩洪流的诗作。然后方向桓温从容道:“我听说诸侯有道,就会命守卫之士在四方防御邻国的入侵。明公入朝,会见诸位大臣,哪用得着在墙壁帏帐后布置人马呢?”
这时便连孟嘉也紧张起来,宋西牛偷眼瞧去,桓温与谢安两个人似笑非笑对望了,似乎有短暂的对恃,谢安其人初看时并无什么出色之处,一张严肃长脸,须发冠服整洁一丝不苟,身形比较清瘦,偏儒雅之风,不如桓温的魁伟,王猛的胖大那样一眼瞧起来便觉得是威严大官,只是刚才镇定如常的神色在这些惊慌的大臣间显得特别而已,此时与桓温相对,这才能发现他在威严气势上竟是丝毫不弱于曾经的上级桓温,又兼脱俗不群的谈吐举止相结合,另成一派从容高雅的气质。众大臣都是紧张,其实这对恃也只不过是片刻而已,桓温随即笑道:“我也是防患于未然,不得已而为之。”说着一挥手撤退了身边兵士。或许是天生性格原因,或许是年纪已大,桓温终究顾忌太多,不是那种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谢安神色仍是平静,又道:“皇帝正因目前国防要务烦恼,闻明公入朝喜不自禁,下诏百官来迎,希望同明公商议,如今虽然燕国慕容恪死了,但是听闻秦国苻坚和王猛有‘统一**’之志,他们国内正刚刚平定了四公叛乱,扫清了通往其他各国路上的障碍,已经积极准备向邻国开战了。”谢安这话其实和孟嘉以外患转移大司马注意力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其实这也正是桓温目前最顾虑的地方。谢安说着,又起身道:“这便请大司马随我一同入朝。”桓温也坦然起身,两人竟几乎是面带笑容,携手出了新亭。
孟嘉长出一口气,心里暗喜,幸亏丞相的处变不惊,暂时度过了这一场虚惊,路边众大臣想来都各自有些庆幸。然而毕竟大意不得,纷纷尾随在后回返朝中。孟嘉在路旁瞧了这些人走过,却在桓温的随从中并没有见到谢玄,不由着急,只想:这个时候他怎么偏偏不在?难道竟在馆驿里睡死过去?便拉住一个侍从问:“谢参将在哪里?”这人也不知道,孟嘉便要他去馆驿找,瞧着桓温、谢安一行人是往皇宫方向而去,道:“即刻去找他要他往宫门守卫处找我。”这侍从应声去了。孟嘉便也跟在百官队伍末尾而行,行到皇宫正门,众人都进宫去了,还是没有瞧见谢玄身影,孟嘉心内焦急,便让慕容冲、宋西牛在外等着不要走远,他先进宫去瞧瞧是什么形势,正嘱咐,忽地瞧见远处一骑如飞而来,似乎正是谢玄,尚未瞧得清楚,这一骑来得好快,转眼便到面前停住,马上人随之离马飞下,站定了才瞧清楚果然正是谢玄,此时也是面有喜色道:“孟先生,我叔父这一关已经过了。”孟嘉点点头,不由多瞧一眼他的马,这马略显瘦小,马腹四腿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肉,且浑身通红,十分可爱,连马鞍都是红的,更难得的是奔行如风,静止如钟。谢玄见他瞧了,也拍一拍马颈,道:“这便是来自吐谷浑的朱龙马,和当年冉闵天王的坐骑同属一种,是当今最快的马了,咱们晋国仅此一匹。骑上它不须三日便可至燕。”原来谢玄刚才不在便是去找这千里良驹了。孟嘉又点点头,道:“那我会在这里设法以吉凶天象的说法尽量拖延大司马行动,应该能拖三日。”转而向慕容冲道:“以后就全靠你了,你现在便跟谢玄回燕,然后设法调兵至坊头,最少要有五千兵,当然能多一些更好。而且越快越好,明白吗?”慕容冲点头表示明白,孟嘉向他作一揖道:“若这次晋国之危能靠你解救,我在这里先谢过了。”又解下身上随身所带的一枚雀鸟图案雕刻的玉佩,道:“我带你来晋本来是想使你多增学问,没想到反而要得你大力相助。你这一回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来,这玉佩你带着,不管什么时候持玉佩来找我,我都会倾心教授学问。”慕容冲点点头谢过,接过玉佩藏在身上收好,也流露出不舍神色打手势。宋西牛瞧了,竟是舍不得大美女,无奈也只好翻译道:“他请孟先生跟谢家姐姐和张家姐姐说一声,说会想她们,以后再来找她们玩。”谢玄也向慕容冲道:“这次你要是帮了我这个大忙,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咱们在战场相见,我退……”想得一想,道:“你也不会打仗,咱们想必不会相见于战场。”慕容冲见他瞧不起自己,便有些生气打手势:“我也会保护国家,不过咱们最好不要打起来。”谢玄也道:“是啊,我可不希望和你打仗。”显得有些心急,攀了马便要翻身上马,又问孟嘉:“还有什么话?没有的话我们这就走了。”孟嘉当了慕容冲面又向谢玄嘱道:“我会叫坊头调集兵马做好防范工作,以防燕国其他人从中破坏,假戏真做。”谢玄连连点头,宋西牛见他们说走便要走,像是把自己忘了,忙插一句:“小主人随谢大人回燕,那我怎么办?”慕容冲也看了他,孟嘉道:“我会另外派人送你回燕。”宋西牛这才不作声,谢玄正要上马,从宫里走出一个桓温的随从,道:“孟先生,谢参将,大司马叫你们即刻进宫。”谢玄便是一怔,这些日子大司马早已不用他在跟前走动,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又叫他去,便问:“大司马叫我什么事?”随从道:“好像是收到燕国新任大司马的消息,叫你们都去听一听。”谢玄仍旧有些不大明白,便向慕容冲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即刻出来。”说着,将马缰绳丢给守宫门的侍卫,与孟嘉一同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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