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看到姐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怔得一怔,心软忙安慰道:“姐姐别哭,我没有胡闹。以后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再也不让你着急了。”慕容冲原本面临最大最急迫的问题是怎么活命,一心要杀他的王猛,恨他入骨的吕光窦冲,还有曾被他布局谋杀过的苻坚,无一不是极其权诈谋算、能轻易夺取他小命的人,他身处其中,虽然活着也只如风雨中奄奄飘摇的残烛,随时等着熄灭。只在今天误伤苻坚后他才看到一线生机,看出苻坚至少目前还不想杀他。这时他才能够暂时放心。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灰白色的小蛾,围着灯火上下飞舞,一次次急急地试图撞进薄纱灯罩。清河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灯光下如花的美貌带着意外又怀疑地神情看他,小声问:“那你还会不会做杀害皇上这种祸事?”又忙补充问:“不管怎么说,是皇上下圣旨才救下了你和娘的性命不是吗?”怕不能劝服他,清河把和太妃也提了出来。始平城楼前那一幕,就像是把伤口血淋淋地撕开,瞬间的剧痛是有的,这让慕容冲停了下呼吸,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目光受到那只小蛾的吸引呆呆看着,伸手揭去灯罩,飞蛾毫不犹豫地冲入烛火,似乎在安静中听得到‘哧’的一声轻响,小蛾急急逃出来时身体已经烧残,跌落在桌上扑腾。慕容冲捏起伤蛾放进肉饼汤,看着蛾子在肉汤里奋力挣扎。为什么这么巧正好是吕光护送他们?为什么圣旨不早不晚来得这么及时?他曾差点谋害掉苻坚性命苻坚真的毫不介意?这些问题他刚想明白的时候也有些震惊。
慕容冲是在躬省宫的时候明白过来的,那十多天他整天无聊得很,便计算着自己在秦宫究竟有几成生算,几成死算。想来想去都是个死字,尤其想不通的是,吕光窦冲怎么会这么放心把他一个大活人放在苻坚身边?在他们对他做了那些事以后,在他们认定他是个报复心极重的阴毒蛇蝎前提下,按照他们的行事风格,这怎么也解释不通。难道他们就当真那么信得过苻坚,肯定苻坚英明神武不会受他丝毫影响?然后突然之间,慕容冲就都明白过来了。除非这事根本就是苻坚授意,或者至少苻坚是知情的。只不过吕光窦冲当歹人,苻坚做好人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而他一直在恩将仇报,连杨篡都这么说他。
清河半晌等不到慕容冲回答,不容他逃避又严肃追问一句:“我在问你。”慕容冲还在盯着那只蛾子看,静静地道:“现在我又杀不了他。”清河怔得一怔,显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答案,但神色已经和缓下来,道:“那为什么还总做这样的糊涂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姐姐好好说说。”慕容冲转而看向清河,灯光下洁□□嫩的芙蓉面,眉含黛,唇润朱,眼如秋水,透着与芸芸众生截然有别的不同形貌,清河的美貌要更柔和一些,叫人目光流留不舍。他不想姐姐跟着担心,再则他曾问过清河是不是跟他一样在演戏,跟他一样想杀苻坚,可姐姐没有回答,那他更不便多说。又怕清河着急,道:“姐姐放心,我都听你的,不会再做糊涂事了。”清河将信将疑,紧追着问:“你上次也是答应得好好的,还跟姐姐打了赌,然后呢?你忘了吗?再有下次可不是只你关进躬省宫这么简单了,我的弟弟。这次我要你起个誓来。”慕容冲跟姐姐是打过赌要哄骗苻坚的,只是他十二岁,苻坚三十三岁,哪有那么好骗呢?宋西牛也说过叫他不要在苻坚、王猛这些人面前行骗的。以往打赌慕容冲总是要赢,而这一次他得先求活命,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慕容冲继续安慰道:“我没忘,你瞧咱们现在不都好好的么?”说着,果然发誓保证要和清河好好活下去,其实,说是活下去,对慕容冲来说也不过是刚发现一线生机由原本的死路一条变成九死一生而已,苻坚虽暂时不会杀他,吕光窦冲也暂时可以不予考虑,只是苻坚身边的人,苻融、朱彤、杨定,更想不到连赵整都是王猛一伙,慕容冲要应付这么些人,这条残命仍是岌岌可危。清河听他发誓这才相信了止住哭泣。怔得一怔,被他这么一说倒还有些领悟,问:“难道,你以前做那些事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啊,是想引起皇上注意吗?”说完释然,虽然仍是不解,但她至少了解慕容冲,知道他并不是那么糊涂莽撞的人。以前在燕宫的时候,其实慕容冲出生不久即丧父,拥有的美貌和智慧又都是易惹人生嫉的,若是换做别人恐怕生存环境也是艰难,然慕容冲反能处处讨人欢心,混得如鱼得水,像这些能力清河还是很信得过他的,所以突然就放下心来,却也明智的并不再多问,有些事能不知道还是少知道的为好。顿得一顿,便转了话题,不无担心问:“听说行刺皇上的刺客有可能是咱们族人?你说会不会是真的?”慕容冲老实摇头摊了手道:“我不知道。”清河这时早已转忧为喜唤随身侍女进来,拿来一个锦盒开了锁又把灯移近十分宝贝的给慕容冲瞧看,却都是苻坚这些天赏给清河的金珠宝贝,其中不少是女子首饰,清河便只挑慕容冲能用的给他,捡出玉佩指环等物道:“你喜欢什么,这些给你。”又挑捡出珠钗和金玉镯子,笑嘻嘻道:“你看这些给娘好不好?”这时已经开了门,一个圆脸宦官给慕容冲端上茶来,慕容冲看了一眼,便从锦盒里拿了颗珠子给这宦官。又有宦官来告诉皇上正回寝宫,清河便收了锦盒与慕容冲同回泰安宫伺侯,如果不出意外,在苻坚对他们失去兴趣以前,这也将是她们姐弟以后主要做的事情了。临出门前,慕容冲看到汤碗里那只蛾子已经静静地飘浮在汤面上,像是一小片碎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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