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已经伺候苻坚睡下了,忽闻宫外喧嚷,却是赵整闯来一定要求见皇上,便在宫外高呼道:“是万岁百般不听劝谏奴才行此下策,慕容鲜卑狼子野心,世人尽知,切不可留,更勿论蛇蝎妖人伴君左右,只怕大秦终有一日要毁于鲜卑妖人之手啊。奴的性命毫不足惜。只请陛下诛杀鲜卑慕容。”声音尖厉,衬着夜色烛影,只把清河吓得惊呼一声‘陛下’往苻坚怀里钻去,慕容冲气得一手紧紧揪住了纱帐不语,苻坚搂住一个又拉另一个,喝斥道:“快拖下去。”殿外方安静下来。
次日清晨出门,赵整的模糊身影便直直跪在正门阶前,毕竟是久在皇上面前得意的人了,泰安宫宫人有平日与他交好而同情的,也有不知他将来是否还能翻身不敢得罪的,因此竟没人强行将他逐去,容他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夜,这时瞧见苻坚出来,赵整膝行向前,叩首泣道:“万岁,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秦,为了万岁,粉身碎骨,可鉴天日,只望万岁切不可被美色迷惑养虎成患。”竟是认定了慕容冲媚主祸国。灯笼映照下,赵整发衣凌乱,形容憔悴,与往日判若两人。如果此时伏罪求情,其实苻坚还是颇讲些情份的,可能会心软可怜。偏偏赵整这人固执,不仅毫不认错还一味挟逼皇上,令苻坚下不来台,毕竟已经当了十多年高高在上的皇帝,苻坚已经渐渐喜听奉承之言,越来越自负了。便是不悦,怒道:“你欺君在先,不思己过又口出狂言毁谤犯上,岂是为奴本份?朕念在你有博闻强记的才华免你死罪,任你专务修史,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慕容冲气得跑过来,踢赵整一脚,骂道:“你这大坏人,干嘛要惹皇上生气,害皇上都睡不好?”挡在苻坚前面。赵整被他踢了,怒目而视,慕容冲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苻坚倒是禁不住展颜,拉开他向赵整道:“望你以后能诚心悔改,勤勉史务,下去吧。”说完拂袖去了。赵整眼睁睁看着苻坚远去,不再管慕容冲仍是跪回阶下不肯起身,垂着头一副谁也不理的模样,看样子是打算就这么跪下去了。慕容冲自回房喝药,大门关了起来,喝过药推开这面窗户,看着跪在阶前的身影在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中孤零零的。平常多有围绕在赵整身边奉承谄媚的宫人,这时都因避嫌而避之不及,便走路经过时也要目不斜视绕开些道儿行走。慕容冲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就算是拼掉性命也要杀害他?为什么他被亡了国,被充做娈童还要时时面临死亡的恐惧?为什么他们都不肯放过他?秦宫里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房里还有清河因见赵整就在宫外,便也没走留下陪着弟弟,把其他宫人都遣出去了,过来害怕问:“弟弟,怎么办?”他们在这里终究是没有找到能知心可靠的心腹,只姐弟二人相互依靠。慕容冲攀着窗户道:“别怕,不会有事的。”清河稍有放心地笑笑,解嘲道:“是啊,皇上现在这么疼你,什么都听你的。”话里竟抑制不住地有些酸涩之情。这话不知怎么让慕容冲觉得格外刺心,有些生气地走开到竹榻上坐下,梗了脖子摊手道:“是啊,你跟我的游戏,我赢了。”清河一时发怔,慕容冲又道:“咱们打过赌的,你不记得啦?”清河回忆着便是恍然,当初因怕弟弟不肯顺从闯下大祸,便与他打赌叫他假装喜欢苻坚的。那么现在?清河想着便是意外,迟疑问:“你说你现在这样都是在骗皇上?”慕容冲咬着酸杏,理所当然道:“那当然了。”他因频繁饮服腥血苦药,口味变得比较重,尤其嗜酸。锦南公主送来的两篮杏,一篮甜杏很快就被人分吃光了,一篮酸杏只他一个人吃。清河认真想了想,慢慢否认道:“我觉得不是。”慕容冲一时反应不过来,问:“不是什么?”清河走到慕容冲身边坐下,看了他慎重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醉酒的时候那些行为都不是能装出来的。”慕容冲还是有些不解,道:“那是因为我特别会骗人嘛。”清河挑了挑秀眉,道:“你做噩梦总是向皇上求救,一旦皇上靠近,便是昏迷中也能立刻感觉到。”慕容冲睁着茫然的双眼道:“是啊,在这里只有皇上会救我,能保我的安全么。”突然有一天,他身边谁都不在了,没有娘亲,没有兄弟,没有伙伴。只有一个苻坚和姐姐。苻坚成了他的所有,不管他怎么抵制,怎么不承认不去想,他也是一天比一天更依赖苻坚,更亲近苻坚了。清河不再说话,只摸了摸他的脸,眼含着困惑而探究的深意望着他。慕容冲斜着眼睛看有些古怪的姐姐,问:“那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些时候苻坚总是想办法逗他开心,他的性子看起来似乎回复了一些活泼。清河是都看在眼里的。然而,清河也疑惑着不敢确定,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慢慢再看罢,不过也许是好事,也许你能够得到,以后姐姐就全靠你了。”是啊,他们最缺的就是安全感了。慕容冲听懂了最后一句话,忙拍拍姐姐,安慰道:“嗯,有我在,我会保护姐姐的。”因为刚提到了苻坚,慕容冲还是觉得比较安心的。也只有对苻坚才有这种感觉。每当这个时候他是越来越觉得大可自在大胆,似乎不管怎么做苻坚都只会更加喜欢,丝毫不会厌烦。所以只要苻坚出现,哪怕还离得很远,哪怕自己是背着身闭着眼睛,也总是能清晰感觉得到。他不知是怎么到了这一步,总之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系在那一个人身上,正因为如此,那次当以为苻坚要放弃他时,他才会那么害怕失态,就像是天塌了下来,不过那时的那一个好像已经不是自己?慕容冲短暂的迷糊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不去想现在有时候会出现的一些古怪的想法。可是苻坚为什么不能多给他一些安全感呢?慕容冲想着,要是苻坚能再让他安心一些就好了。是不是他做得还不够?对了,苻坚答应过要教他骑马射箭的,身上的伤似乎好得差不多了,这些天呆在房里养伤也闷得很,那么今天等皇上退朝后就缠着皇上要出去行猎吧。慕容冲这么想着,眼里有丝期待的光芒,脸上渐渐浮现出来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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