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府在西直门内,柳仁增直到未末时牌才赶到。偏胤禩和胤禟、王鸿绪、阿灵阿、揆叙请李光地在书房吃茶下棋。他这人物儿上不得台盘,直等到日头落,才见王鸿绪和揆叙一左一右搀着李光地出去,这才进来回话。
“你先出去,一会儿叫你。”胤禟瞥了一眼清单,吩咐柳仁增道。又问胤禩:“这些日子老四在吏部闹得鸡犬不宁,也没听说问出个什么名堂。莫非嗅出了什么味儿,要在这间当铺上打主意了?”胤禩把玩着汉白玉扇坠儿,闭目沉思许久,方笑道:“隆科多昨日早晨就到我府去了。老四家中失盗是真的。那贼看来是高手,也不止一人,偷的都是御赐物件。老四气得脸色铁青,还骂了顺天府是废物——知会当铺防着销赃,也是常情,看不出是做什么文章。再说,老任那里紧挨着我,只小心点,不会有事的。”饶是胤禟城府深,思量半日,看不出蹊跷来,遂笑道:“这就是报应!要不他一门心思出风头整人,好好守在家里,怎么会出这种事?”
胤禩也是一笑,说道:“说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嘛!老四心地瓷实,老十三精明过人,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胤禟嘴角掠过一丝阴笑,说道:“胸无大志,光是瓷实精明有什么用?八哥虑得是,过了这阵子,那东西得换个严谨去处。小心没过逾的。真的露了底,就叫任伯安一把火全烧了它!”胤禩沉吟道:“还没有败退八公山,不要风声鹤唳。只叫任伯安把你我写的手迹烧掉再说——来啊,叫万永号那个人进来。”
一连又是半个月,并没有什么动静,任伯安提在半空的心渐渐放下。康熙的车驾从南京巡幸扬州,即将取道水路回京。消息传来,从胤礽到胤禛、胤祥几个管事的皇子越发忙得乱麻一般,一直捣腾了三四天,才算把接驾事情料理停当。胤礽便下令各省按名单锁拿犯官入京;叫胤禛休息三天,专心预备这次大会审。胤禛好容易忙中偷出闲来,便下帖子请胤祉、胤祺、胤祐、胤禩、胤禟、胤、胤祥、胤一干兄弟过府小坐消寒。众人难得他这一请,却不过情面,只好如约前来。恰这日纷纷扬扬下了入冬头场雪。冰妆玉雕,琼瑶遍地,坐在轩敞暖和的万福堂吃酒赏雪,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此刻,七八个壮汉用驮轿载着五六个大箱笼,冒着一天大雪迤逦赶到万永号当铺“吁——”地一声站住了,七手八脚将货卸下来就抬了进去。打头的五大三粗,山东口音,一进门便喊:“喂,铺上的谁在?”
下雪天人稀少,没什么生意。柳仁增和几个伙计都在柜后向火。听见有人咋呼,一个伙计伸头出来,问道:“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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