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往后退的兴安闻言脚下稍稍一顿,怀德帝眼风已然扫到,撩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兴安连忙绕到案前跪下,口中道:“奴才该死。”
怀德帝倒没责怪,这兴安是已死的秉笔太监王忠的小徒弟,就是当日舌头灵,尝出水质不对的小太监。王忠被打死那日让他在山下等着接应,是他发现不对冒死上山,也是他将王忠的尸首背回来禀到御前的。怀德帝念他忠勇,留在了御前伺候,之后才知这兴安也是入过内学堂的,办事也很妥帖周全,这些日子渐渐得了宠信。
“怎么了?”怀德帝淡淡问。
兴安一个头磕在地上,显然不敢多说。
“恕你无罪,起来回话吧。”得了这话,兴安才敢起身,规规矩矩道:“皇上方才提及颜都督,奴才想到前儿早朝后,皇上让奴才宣户部的两位大人到御书房,那两位大人也说起颜都督来着。”
怀德帝看了看手中的折子,问:“他们说什么了?”
“奴才离得远,只听到了两句不大真切的,好似是说什么‘他贪钱都贪到京里来了,竟就在皇上眼皮底下……’”兴安说到半路,见皇上已拧眉坐起来,忙又跪下去,不敢再说了。
“说,”怀德帝却道:“什么叫贪钱贪到朕的眼皮底下来了?他们指的什么。”
“奴才也没敢太上前,”兴安忙道:“只又听到个玉泉山还是没什么的……”
“玉泉山?”皇上刚处理完怀王的事,对这仨字颇为敏感,转了转念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变的十分难看,疑道:“煤?”他立时便想到了那煤矿。
此事已查明,与颜九渊又有何干系?
怀德帝眯了眯眼,看着殿上跪着的小太监道:“兴安,朕知道,你一直觉得你师父死得冤。”
兴安砰砰磕响头,一脸的汗,道:“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构陷朝中重臣!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在您面前,断不敢有半句虚言,更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折了您调奴才到跟前儿伺候的福分!只是前日见两位大人神色有异,这才学了回舌,下回再不敢了,求皇上饶了奴才这回。”
怀德帝神色缓了缓,兴安刚到御前,又性子谨慎,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因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然而他自己却坐不住了。
怀王和靖国公府……想一想他便打了个激灵。
“你可没听错?”怀德帝又问。
可此时兴安却道:“奴才听户部那两位大人提颜都督也不是头一回了,在没到御前时,有回见他们和六科的御史在一起,好像也说到了颜都督,只是那回凑巧,他们看见奴才便不说话,奴才更不敢多听,赶紧走了。”
御史?怀德帝九转心肠,兴安这么一说,他倒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宫里说起玉泉山的事,还被兴安听到,会不会是有意为之?如今他申饬了颜九渊,那些与靖国公府有过节的,谁都想上来踩一脚。
若如此,其心可诛。
想及此,他心中好受了些,又念起当初靖国公带着两个尚未弱冠的儿子为他一战稳朝堂,轻吁了口气,说:“空穴来风。”
只是坐下后,心里终究不大踏实,沉声道:“宣锦衣卫……”说到半路,却又顿住,想了半晌,道:“兴安,之前的事你既查过一回,这次就还由你去。”
兴安忙附耳过去,过了会儿,躬着身子小声道:“若想查明那矿还是不是怀王的,奴才倒是有个法子。”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