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外部,而在内部。再坚固的堡垒,都是被自己人从内部攻破的。”
李贤一凛:“内部的敌人?”
李钦载点头:“没错,内忧外患,再太平的年景都会有。太子殿下,你将来要面对的问题也许更多。”
“比如世家门阀的势力,比如土地兼并的现状,由此而引发的各种问题,处置稍有不当,社稷便会陷入动荡,从而重蹈秦汉强亡的覆辙。”
李钦载说这番话时很冷静,在李贤面前,他不愿唱赞歌,不愿粉饰太平。
事实上,这些确实是李贤未来要面对的问题,很多问题连李钦载自己都没有解决的方法。
而且很多问题单靠军队武力是无法解决的。
李贤美滋滋地想着未来如何收取航海时代的红利,李钦载必须给他淋一盆凉水,让他冷静冷静。
真以为躺在父辈的树荫下只管坐享其成就行了?治国哪有如此简单。
李贤终于察觉到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想想未来自己当天子后要面对的这些问题,此刻终于有点惶恐了。
起身朝李钦载长揖一礼,李贤严肃地道:“如何处之,还请景初赐教。”
李钦载想了想,沉声道:“有一个办法……”
“贤洗耳恭听。”李贤的态度愈发谦卑。
李钦载缓缓道:“从今以后爱我,捧我,呵护我,没事用钱砸我,等你当了天子,我踏实给你办事。”
…………
位至三公,李勣却比以往更低调了。
李钦载很理解他的心思,如今的李家本就树大招风,若还得意洋洋到处显摆,那就离倒霉不远了。
闭门谢客是最理智的决定,不仅如此,李勣还给家中族人下了令。
若无必要,族人不得随意外出,不得轻易赴同僚友人酒宴,更不得在任何场合夸夸其谈,炫耀功劳。
总之就是,李勣不仅给自己,同时也给家里所有人都下了禁足令。
谨慎得有点过分,但,没错。
平海东的功劳实在太大了,强如李勣者,好像也有些承受不住,所以必须往死里低调。
不信试忆往事,当年李靖平了突厥,何等的意气风发,结果呢?一个“纵兵抢掠”的狗屁理由,就被人从人臣之巅生生摔下,后半生闭门谢客淡出朝堂,才算有个寿终正寝的好下场。
李勣不想步李靖的后尘。
李钦载这几日也很乖巧,果然闭门不出,每天在后院陪着妻儿,顺便跟李勣聊聊天,每次把李勣气得须发皆张,抄起兵器要清理门户,李钦载才心满意足地逃走。
但是,闭门不出不代表没人上门。
数日后,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站在国公府门外,而门口的部曲还不敢不通报。
李钦载听说后当即便迎出了门,走出大门见到他后,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拜见丈人,暌违两年,丈人无恙乎?”李钦载毕恭毕敬地道。
李钦载的丈人好几位,眼前这位是其中之一。
没错,金乡的亲爹,滕王殿下。
滕王神情有些疲惫,看得出是刚回长安,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被狗撵过一样。
见到李钦载后,滕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本王这两年围着大唐跑了一圈,你说有恙无恙?累成狗了!”
李钦载陪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丈人果然比以前谦逊多了,换了两年前,丈人肯定不乐意拿自己跟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