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醒了,弥漫在殿内众人心头的阴霾瞬间消散。
天子没死就是天大的好事,包括武皇后,内心也是非常欣喜的。
如今的李治和武皇后仍处于蜜月期,此时的武皇后仍以李治为天,还没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也没有在朝堂里安插亲信阴谋布局。
所以李治活着,对武皇后很重要,不仅仅是夫妻感情,还有很多政治方面的因素。
直到李治悠悠醒来,殿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武皇后更是深深呼吸,眼眶顿时红了。
“陛下万福,吉人天相。”武皇后盈盈拜道。
李治皱眉,下意识揉着鼻子下的人中穴,迟疑道:“刚才朕……”
“陛下风疾昏迷,幸得英国公之孙李钦载力排众议相救,否则陛下危矣。”武皇后解释道。
李治的眼神顿时扫过殿内众人,看到坐榻边不远木然而立的李钦载,李治露出了微笑,朝他点了点头。
“景初对朕可有救命之恩了。”
李钦载仍呆滞站着,脑子里嗡嗡的,李治救醒以后,他才感到一阵后怕。
这特么要是没救过来,此时的他是不是该跟爷爷一起绑赴刑场了?家里大大小小一个不剩,全都在刑场等着,一家人整整齐齐共赴黄泉……
李治说完话后,却见李钦载木然久久没反应,不由奇怪地看着他。
殿内李勣看不下去了,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使劲咳了两声,李勣压低了嗓音怒道:“孽畜,回话!”
李钦载猛地回过神,急忙躬身道:“陛下洪福,吉人天相,臣不敢居功。”
李治含笑道:“若没有景初,朕何来吉人天相,莫推搪了,朕欠你的大恩,此生还长,朕慢慢还。”
李钦载只好谦虚几句,转眼见旁边的秦鸣鹤垂首不语,李钦载又道:“陛下,太医署秦太医方才也出了大力。”
李治点头,朝秦鸣鹤道:“秦太医辛苦,朕必有封赏。”
秦鸣鹤急忙谢恩。
身后众太医愧然不语。
武皇后此时心情已轻松下来,走到李勣面前福了一礼,道:“本宫刚才情急,难免出言不逊,老国公见谅。”
李勣急忙拜道:“老臣不敢,都是为了陛下御体安康,皇后不怪老臣僭越,老臣已感激涕零。”
李治目光闪动,看来刚才他昏迷那阵子,殿内发生了不少事。
李钦载默然半晌,叹道:“服!”
以后荞儿长大了,翅膀硬了,自己也这么对他,这叫“传统”。
爷孙二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朝家里驶去。
坐在马车上,李钦载叹道:“爷爷,孙儿今日救了陛下性命,陛下为何没有半点封赏的意思?就连打下手的秦太医都封赏了,为何没孙儿的份儿?”
李勣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封爵,还是升官儿?”
“都不想,不过至少该有点表示吧?赐我点黄金啊,丝帛啊,田地庄子什么的,这叫人情世故。”
李勣哼了一声,道:“封爵?想都莫想,太宗先帝在世时,便对封爵极吝,除非开疆拓土之不世之功,否则大唐以后的爵位只有减少,没有增加的。”
李钦载无所谓地道:“不封爵也没关系,孙儿的意思是,陛下至少该给点诊金吧?”
扭头可怜兮兮地望向李勣,李钦载叹道:“孙儿如今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张嘴吃饭,孙儿前些日在渭南庄子里,手头没个进项……”
李勣冷笑道:“你赚钱的本事大得很,莫在老夫面前哭穷,老夫听了臊滴很。”
顿了顿,李勣又道:“陛下不封赏你就对了,封你个爵位也好,升你的官儿也好,一旦当场封赏,说明你与陛下的救命之恩就此了断,以后互不相欠,无论对你,还是对李家,都不划算。”
“今日陛下对救命之恩一言不发,反倒是一件好事,说明陛下已将此恩记在心里了,爵位和官位不足以抵偿恩情,往后陛下对李家的恩宠只会更甚,岂不比爵位官位更合算?”
李钦载眨了眨眼,他听明白了。
不过在老人面前不能表现得太明白,否则如何体现老人家的睿智光辉?
于是李钦载双手托腮,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爷爷,你好厉害呀!孙儿想不明白的事,爷爷一下就说清楚了呢……”
李勣皱了皱眉,想忍,但这副天真烂漫的恶心样子实在忍不了。
“车夫,停车!”李勣沉声道。
马车停下,瞬间李钦载被李勣踹出了车外,重重落在长安的朱雀大街上。
“自己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