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出了院子,钟幻正双手拢在袖子里,轻声与萧寒说话,见她来了,两个人都住了口,一起看向她。
“哇……”阿镝惊呼甫一出口,又立即咽了回去。
冬夜明月高悬时,光华如练,森寒沁骨。
偏一双玉人凭肩而立,一个温润一个清冷,都是蜂腰鹤形,都是神仙容貌,都是风姿绝尘。
这就是芝兰和玉树啊我的天!
果然两个人便这样一着玄衣一着白袍地上街,那幽州城的大小娘子们不要疯了才怪呢!
阿镝的眼睛亮得直泛绿光!
余绽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低声道:“少见多怪。”
一开始她看见师兄的如玉容颜,也惊艳来着。
可是七年来南来北往,她不知道跟着夜平见过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病患,美的丑的,胖的瘦的,冰的火的,黑的白的——
虽然都不如师兄和二十二郎吧,但好歹,余绽自认为自己的定力已经锻炼到了,绝对可以做到:袖手观瞧这世间所有美人儿,而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心跳不如鼓!
“四小娘子休息得还好?”
萧寒主动出声招呼,带着得体的微微笑容。
“我师兄的参片可备好了?”余绽对于寒暄客套一向都不擅长。
钟幻嗯了一声,抬手,当着她的面儿把一片薄参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回却又不在那间内室行针。
萧韵被搬到了后宅深处,萧夫人的卧室里。
而且,这回谁说出什么来都没有用,萧夫人死死地守在床前,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床上仍旧在睡的宝贝儿子。
看来,这是早晨看诊完后也去歇息,结果醒来听说了钟幻遇袭之事,吓破了胆,才一定要亲自守着。
这是当娘的本能。
余绽心下了然,并不作声。
几个人先给她施礼。
萧夫人虽然熬得憔悴支离,却仍旧端庄从容,颔首还礼,后退两步,并不妨碍钟幻和余绽看诊。
依旧听了脉,安慰了萧敢和萧夫人两句,钟幻从药箱里拿出了金针。
余绽便瞧见他又看着药箱蹙了蹙眉。
怎么!?
这药箱又被动了!?
“师妹,调一碗水。”钟幻没有立即施针,而是冲着余绽轻轻动了动眼角。
嗯,要先保证金针没问题。
余绽心领神会,立即动手,从怀里摸了自己惯常用的洁净软布出来,就将萧韵床头的一碗白水泼掉,亲手用那软布一点一点擦干净,仔细看了内壁。
接着从药箱里先拿一个陶罐,打开了,闻一闻,倒了一点褐色液体在茶碗里。
晃一晃,观察过了那碗的颜色,再依次拿了黑色瓷瓶、青色玉瓶和七彩琉璃瓶倒了些粉末进去,又用自己发间用来绾发的檀木簪轻轻搅拌均匀。
再闻了闻,才递给钟幻:“师兄请验。”
钟幻单手端过茶碗,对着烛光仔细看过颜色,又闻了闻,点点头,这才把金针浸了进去。
嗤嗤声响起!
金针上微微泛起了一层绿光!
萧夫人一把捂住了嘴。
胡大郎则又惊叫出声:“这是什么!”
萧敢和萧寒同时看了他一眼,胡大郎讪讪地退到了萧夫人身边,声音压得低低地安抚:“无妨无妨。小神医心中有数的。”
钟幻用茶碗里的水将金针从头到尾浇了一遍。又拿过余绽手中的软布擦拭完毕,这才开始行针。
这一回,仍旧是从涌泉穴里引出来一颗带着腥臭的黑血珠。但是比晨间的那颗小,腥臭气也淡了一些。
有气无力的钟幻靠在余绽身上,强撑着交待:
“小公子所中之毒名唤墨球,我这金针上涂的毒则名式微。二毒均出自西齐。使君查一查我这药箱都过了何人之手,事情便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