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闭上了微微张开的嘴,又回到了自己的榻上,倚坐好了,方道:“太后娘娘待我不薄。
“皇后和太子都是好人。莲王、凤王妃、牡丹、宁王妃,都不是坏人。
“若只有御座上的那一位,说不准我会打包好了行李,随时准备离京,满天下去逛。可如今有了那几个人,我就走不掉了。
“韩震狼子野心,萧家独力难支。朝中局势晦暗不明,左右相、将军们,还有六部那些骑墙的官员,都是变数。
“我若是想让太后娘娘过一个安生的晚年,让莲王和牡丹都有个好结果。说不得,朝里的这些污糟事,我硬着头皮,也得掺和下去。”
说着,沈沉无比疲惫地闭上了眼,“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喜欢劳心的人。可如今,时事所迫,我不动脑子都不行了。”
“可是你颅骨里的那二两脑浆子,又实在是不大够用。”钟幻不客气地嘲讽她,呵呵了一声,接着道:“倘若只是为了这个,那你有什么可瞒着我的?”
沈沉睁开眼,眼神复杂:“你原本是个懒神仙。若真是让你知道我竟然还有干涉朝政的心思,我怕你把我臭揍一顿直接拖离开京城。”
“我又打不过你。”钟幻摊开手。
“我又舍不得跟你动真格的。”沈沉轻笑,“钱家织张网,想把我扣在里头,那不是易如反掌?”
“说得好像我舍得冲你动真格的一样。”钟幻摇摇头,“得了得了,咱们俩矫情这些没意义。说吧,你是不是觉得韩震会谋反?”
沈沉呆住。
“看我干嘛?全天下的人都猜着韩震功高盖主,若不是被当今皇帝卸磨杀驴,那必定就要谋朝篡位。这写在传奇话本上都是俗套,何况我又不瞎。
“那厮大老远地往幽州伸手,一边想抢了你这个神箭手,一边想对付萧敢和宗悍,足见他谋反是早晚的事儿!”
钟幻戏谑地看着她:“也就是你个二傻子还当这是个秘密!”
“都,都知道?”沈沉结结巴巴。
“大约,唯有宁王一个人,是假装不知道的吧?”钟幻笑眯眯。
……
……
宁王府。
宁王和宁王妃正在吵架。
牡丹郡主茫然地坐在外头廊下,呆呆地看着夕阳。
那个白永彬,自然不是自己选的。
玄紞亭里,比他高大的,比他潇洒的,比他文采隽逸的,比他冲淡从容的,比他雍容儒雅的,比比皆是。
而她只是照着父王给她的画像,找到了那个人,看清楚样貌,观察了他与旁人交往时的神情,再稍稍交谈了两三句,便离开了。
即便父王是有什么目的,那也该好生查看过那人的人品了吧?
尤其是,母妃还曾低声告诉过自己:便家底薄一些也无妨,往后家里的这些,还不都是你的?
牡丹有些灰心地低了头。
可谁知道,父王竟然真的对他的家事含糊其辞。
母妃追问,父王还说什么,人品自然是好的,不然也简拔不到皇帝身边。
可皇帝是个什么脾性的人,旁人不知道,自家也不知道么?
若这白永彬竟是个与皇帝兴味相投的人,那自己嫁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牡丹郡主的泪水滴落了下来。
所以,就因为自己不是个儿子,这么多年来,就只能当个工具,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