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下山的前辈看她面色紧绷,全程一言不发,猜想到是心中紧张,安慰她:“第一次出山历练都是如此,这一回只是捉个普通的邪修,不会有什么大事,这么多人,哪里轮得到你。”
虞禾点点头,心中的不安却没被这话消弭。
这次要捉拿的是一个高瘦到长得像竹节虫的邪修,他的身体能掰成好几段,用诡异的姿势对战。据人传,他会将人声模仿得惟妙惟肖,引不明觉厉的凡人去寻,而后将人拖走虐杀。
正如前辈所说,根本轮不到她出手。前辈们见她是新来的外门弟子,知晓她修为差,也都将她护在身后,等那邪修被打得力竭之时,才被当作试招的工具人留给虞禾练手。
即便对方已经精疲力尽,也是杀人无数的修道之人,虞禾这样的新人贸然上去对战,依然有些力不从心,剑招都显得急迫慌乱,好在最后只受了点轻伤,还是成功降住了对方。
回去的路上,前辈教导她:“在与同门切磋之时,彼此会有留手,而在外御敌,对上的往往是以命相搏的邪魔,在拼尽性命的时候,战斗的威力要超出平常许多。而且同门之间彼此熟知,便是不清楚对方的招式,也不会使用通过极端阴损的法子,而这些都是亡命之徒,离奇诡异不说,出手便是杀招,你需得时刻心中警惕。再加上我们外出对敌,产生不可预料的变数是常有的事,要学会变通……”
虞禾理解了前辈的意思,从那之后又陆续下山出了几次任务,每一回都让她受益良多。身上的伤势也比与同门切磋要更为严重。
以她的修为,在不明晰对方的时候,五五之分的局面也会成为四六分,四六分的局面,差异便更大了,因此只能更为小心,提防着时刻要命的危险。
不过几次,她便觉得身心煎熬,连监守罪牢都成了一件修养身心的差事。
虞禾是一个很怕死的人,所以她从来没想过找根绳子吊死,试试能不能穿回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干过任何可能没命的事,然而现在要下山面对阴险凶恶的邪魔,每一次她感觉自己要没命了。
或许正是因为怕死,让她在发挥中心有旁骛,无法将剑招发挥最极致,对敌的时候会落于下风。一次去辖地平息镇上的魔修作祟,虞禾辛苦将对方击杀后,握剑的手还在抖。把剑捅进别人血肉里这种事,她至今没有做习惯,就算面对的是罪孽深重的恶徒,她也做不到像切瓜砍柴那样果断利落。
虞禾平复着呼吸,转过身去向师兄招呼,想说自己已经把人给解决了,就听师兄一声惊呼,身后再次魔气暴涨。她急忙回过身持剑去挡,却还是来不及被一招正中额心,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梁柱上。
敌人遇上没经验的虞禾,故意诈死寻找机会出手。余人继续去捉拿恶徒,几位师兄则呆呆地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黄裙身影,好一会儿都没上前。
这样狠辣的一招正中命门,以虞禾的修为是如何也挡不住的,他们甚至不敢去看虞禾凄惨的死状。
“都怪我,想着让她多历练,单让她独自御敌……”
“虞师妹如此刻苦,怎知……可恶!”有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一位师兄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着上前,弯腰要将虞禾的尸身抱起来。
忽然间,她猛咳两声,一个轱辘翻过身,顶着一张七窍流血的脸望着他们。
“啊!”师兄被吓得叫了一声连退两步。
方才还悲怆的氛围一时间变得诡异,众人都瞪大了眼望着虞禾。
“吓死我了!”虞禾爬起来。“我还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她摸着头痛不已的脑袋,疑惑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师兄一脸不可置信地拉着她去一旁的大水缸,也不敢伸出去按她的脑袋,就让她看自己的样子。
虞禾一低头,看到自己七窍流血的模样,也“啊”的叫了一声,连退好几步。
“这样都没死?”
她的命也太硬了吧!
虞禾有些震惊,但想了想,又说:“说不准是我身上的法宝比较多,替我挡了伤。”
她因为太怕死,谢衡之留下的法宝,每次出门她都挂了一身。
见她只受了皮肉伤,众人也都松了口气,连说了好几句“没事就好”。
——
剑宗的修行之地,萧停正在与谢衡之切磋,对方游刃有余,将他的一招一式都死死压制,丝毫找不到破绽。
正当他心焦不已,想要找出可乘之机的时候,谢衡之的剑招却偏了一寸,出招似有滞缓,终于让他得了机会,一抹剑气从谢衡之的手臂划过,不一会儿衣料上就晕出一道浅浅的红。
萧停自知是谢衡之失误了,而不是他进步飞速,略有不解地收了剑。
“第十七招,三十六招。”谢衡之道出他开始出错的位置,而后说:“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多谢师兄指教,那我走了。”
“嗯。”
等人不见,谢衡之缓缓叹了口气,站在崖边朝远方望去。而后他蹙起眉,轻触下额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