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赖云烟笑着朝他略一点头,领了身后丫环与魏瑾允一等先行了一步,再无攀谈之意。
一路她都挺直了腰坐在了冬雨身后,再行路近百里,队伍才寻了一处挡风处驻扎。
离下山之路不远,而队伍所带食物已所剩无多,众人每日只得两顿干粮,驻扎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烧热水喝几口,暖暖冻得不知知觉的身体。
赖云烟听过白氏的安排,等人走后,她松下了提着的那口气,全身都僵了,连手脚都不能动。
秋虹拿针扎她时,她也毫无知觉,不知疼痛,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扎针需撩衣,秋虹眼睛避了又避,还是不小心看到她皮肤,看到平日雪白的皮肤泛着严重的青色,她垂着眼不敢再看一眼,咬着牙狠着心把手头的针狠狠地往下戳。
主子还是没吭一声,连呼吸都没加重。
“您要泡个热水澡,活络下经脉才成了。”秋虹轻声地道,知道她没睡,也没昏。
“洗不得,再过几日就好了。”
“这话您说了好几遍了。”
“嗯。”赖云烟趴在毛皮中,她的长发挡了她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什么表情。
“跟大人说一声罢。”秋虹轻声劝。
“别再说了。”赖云烟见丫环说了又说,再说道了一次,“把你们这些话给收到肚子,别再让我听到。”
只能捱,她也捱得过去。
这路还没走一半,不狠着点劲,但凡松一点气就走不到头。
魏瑾泓半夜才回,他进来的声音轻得很,如果不是赖云烟早熟知他气息,都不知这人进来了。
见他坐在一角好久都没发声,赖云烟闭着眼睛张了口,“过来吧。”
坐着的人好久没动,等赖云烟冷淡地再道了一声“过来”,坐着一角的人这才靠近了毛皮处。
赖云烟现在睡的地方铺了三床棉被两层毛皮,身上盖的也是两床厚厚的毛被,虽说这空气中弥漫着地狱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但躺在被窝里,还是有几丝身处宣京的天堂之感。
她仅伸出了下手,就觉得自己刚暖过来的手又成了冰柱,所幸外面的人没让她等,把她的手拉了回去之后不多时就进了被窝。
简直就是拉了个人形冰柱进了被窝,一下子,赖云烟就从身处宣京的天堂回到了地狱,脑海间所存的那点睡意荡然无存。
就该让他在外面冻死的,赖云烟在心底□,口里吐着气息适应被窝里降到冰点的温度。
说来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哪怕这男人在角落散一晚的寒气,睡到她身边她也还得天堂地狱轮一次。
要是真贴心呐,就不该来跟她抢被窝,随便在哪凑合一夜不是一夜?
说来她也是自找虐,他凑过来,她没怎么挣扎就挨了过去,有人道他们不像夫妻,她却觉得他们像得不能再像一对夫妻:彼此仇恨却总有东西让他们离不开。
她吐了好几口气,才听到身边的人呼吸比她还重,她手不经意间碰上他的手,那手冰得她哆嗦了一下,缓了一会,她伸出了手,把他的双手抱到了胸前暖着。
一会,黑暗中魏瑾泓开了口,声音一片疲惫的嘎哑,“死了二十三个护卫,抓了三个人,皆抹脖自尽了,世宇受了点轻伤。”
“是山民?”
“嗯。”
说着,他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间,气息间有点人气了。
赖云烟没推开他,让他暖着,“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总得让他们报复,这是他们的地方,比我们懂得地势,一时之间难免让他们占据上风。”
她说得甚是淡然,魏瑾泓这时抬起了头,声音暗哑,“今日你站在巨石之上?”
赖云烟“嗯”了一声,“这几日你也把人都散出去,盯紧点,如我所料不差,他们受不了这侮辱,这几日必有行动。”
这里的山民族系更是以男权为主,女人的地位与奴隶无异,比宣朝妇人的地位还低,她以女人的身份站于人之前,对这些人来说,不仅仅是挑畔,应还是巨大的侮辱。
“你不怕?”魏瑾泓碰了碰她的嘴唇。
她的唇很柔软,温热无比,不像她的心。
“怕也让我少不了几个敌人。”来复仇的人中间,想来也有一些是她的人得罪过的。
山民贪婪,先前买一条牛以米粮相换即可,后来人心不足,牛不给,粮食留下,还挟持了人要求换粮,而她派去办事的赖绝也好,赖三儿都是从小从刀眼里出来的杀手,最擅以杀止杀,于是这仇滚仇,想来这些人与赖家也是不共戴天了。
她没想着置身事外不管,那就唯有解决这一途了。
“所以你不走?”沉默了一会,魏瑾泓又开了口。
也许是缓过了劲,他的声音显得低沉,但不再沙哑了。
“这不仅仅是你的事。”赖云烟笑了笑,女人在这世道太难了,她不担当,哪来的地位,哪来的底气跟人叫板,哪能让赖家的这些人对她惟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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