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她,说过这句话,她说:“你走路的时候,别人都可以将你抬走,你都不会知道。”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意。
这丝笑意,让他的心情突然大好起来,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依然挂着刚才的笑意。
他觉得他该抬起头,挺胸阔步地走路。是的,何必低头走路呢?
头还只是微抬着,眼睛还未找到注意的焦点,目光还未落在某个实处,视线还未调整到最佳的角度,刚才还自信和甜蜜的笑意便僵在脸上。
这么熟悉的画面,时光仿佛回到了他六岁时的那个晨雾缭绕的清晨。
也是这样的微凉,也是这样的微雨迷蒙,也是这样春寒未退的早春二月。
眼前依然是那座山,山脚下,蜿蜒的小路,湿润的草地,从晨雾中朝他迎面走过来一母一女。
只是,时光叠加上了青春的印迹,年轻的心让时光变得分外的青春和年轻。一母一女却不是当年的一母一女。
母亲年轻,年轻得让人眼前一亮。
是的,并不是所有的年轻让人眼前一亮,有的年轻太稚嫩,有的年轻太漂浮,有的年轻太急躁,有的年轻太容易隐没于年轻之中。
但她不是,年轻白皙的脸,年轻乌黑的发,年轻挺立的身躯,却又有着不年轻的风韵、成熟和沉稳。
一步一踏,安稳平静,微风撩起她额前和两鬓的细发,她轻拢发丝,淡然安定。手臂轻挽她腋下的小女孩,侧脸淡笑,与小女孩讲着话儿,眼睛没有丝毫的斜瞟,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专注地盯着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粉雕玉琢,不像山村的女孩,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小脸笑着,小嘴翘着,小鼻皱着,大眼眯着,头偏着,侧脸望着母亲。
安少杰站住了脚,怔怔地望着前面的母女朝他走来。
情况不应该是这样!
安少杰清楚的记得,当年,应该是怀中的小女孩看到他后停住脚,站在路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朝她迎面走来。他没有看她,很淡定地从她身边走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怔怔地看着她,她没有看他,很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站在路边,看着她,她的目光没有丝毫落在他的身上。他张了张嘴,想叫住她,或者想说点什么。总之,他觉得她应该注意到他。
六年前突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六年未见,难道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难道她失忆了?
站在路边,他努力地回想六年前他突然离开的那天晚上,可是记忆却怎么也切换不到那天晚上去,怎么回事?难道他也突然失忆了?
不对的。
明明一切都记忆犹新仿若昨天。明明六年来,在国外的每个****夜夜,只要他一闭眼,只要他稍微一分神,记忆的时间片段就立刻切换到那天晚上,他反复地回忆,从那天晚上开始,直到追溯地回忆到在刘家村玩耍,读小学时的时光,她站在路边看着他余光都不瞟她一下地从她身边走过。
所有的记忆都反复地回忆过无数遍,所有的记忆应该都是清晰的。
可是这一刻,安少杰却怎么也不能将时光切换到六年前。
他的记忆失灵了,他的记忆凝固了,他的记忆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