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然心脏跳动得又急又快,他们看不到她!
若是她愿意,是不是也能躲在旁边学一学这字符?
林洛然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跑到一边,.果然长袍男人没有发现她的迹象,她凑上前去,尛尛手腕上绑了一块沙袋,正在悬着腕子写一个大字。
字还没写完,林洛然就能感受到水纹的波动扑面而来,她福至心灵,两人在湖边练字,不会没有原因的,笔画线条间充沛的水汽,她写的是“水”字,还是“湖”字呢?
水纹波动越来越强,尛尛嘴角露出了喜色,她头一偏,似乎想向长袍男人炫耀,悬空的手腕一顿,收笔失锋,这字符已经是毁于一旦!
水汽散开,尛尛扁着嘴巴欲哭,长袍男人却也没有安慰她。
“你仰仗天分不错,总也静不下心来,两年没学会五个字,又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长袍男人轻轻摇头,虽是训斥,声音平淡无奇,偏偏似清风过湖,似山泉激石,似天上居无定所的流云,让人听之可亲,又琢磨不定它从哪里传来——这是林洛然第一次听见长袍男人开口说话,她心中五味掺杂,多了许多好像并不属于她自己的情绪。
隔近了看,长袍男人虽然面容像被雾气蒙着,叫人看不真切,却拥有一双瞳孔漆黑的眼睛,里面有太多内容,日升月落,星辰变迁,她从来没见过有人拥有这样复杂的一双眼睛。
阅历,她和长袍男人之间相差了无数阅历。
就像他对尛尛,连训斥的话都能说得很温柔,恐怕并不是脾气天生如此,而是见证了太多变迁,才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无悲无喜了?
林洛然想不通这样的性子,当初怎么会救下尛尛,这个长袍男人,分明就是对外物看得很淡——说得不好听点,他真正接纳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吧。
林洛然想起第一次见尛尛时,小姑娘在消失前,曾流着泪自语,“林洛然……真是比尛尛还要好听的名字,他原来喜欢这样的名字么。”
尛尛之前还叫她帮忙照顾长袍男人。
联想尛尛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和长袍男人在绝境中救了她的往事,林洛然不难得出尛尛语气中的依恋,大概真的是于情爱一途弥足深陷了。
但是,就算尛尛因为某种原因,将珠子留给了她,她也不会因为感激,而要去完成尛尛的心愿。
这个男人,一来不需要谁照顾,二来,一个实际上冷漠无心之人,尛尛的一腔痴心,只怕早就错付了。
林洛然将思绪收回,原地早不见了尛尛和长袍男人。
天色黑了下来,桌子还留在湖边,尛尛的字还没练会,明天应该还会再来吧?林洛然安慰自己,抱着膝盖在大石头上对付了一夜,直到尛尛再次蹦蹦跳跳出现在了晨曦中,林洛然才松了一口气。
尛尛果然还是写的昨日那字,林洛然观察了半天,从起笔到转折,她将那字牢牢记在了心中。
尛尛练字之时,林洛然也在旁边跟着动手,从开始惦记着回去,慢慢心静下来,或许因为她和尛尛完全不同的性子,她能感觉到自己后来居上,将这个还不知道其意的字符练得有模有样。
尛尛接连几日都是独自一人来的,没有长袍男人在身边,她既不撒娇看鹿,也不叫练字辛苦了,沉下心来狠狠练习了一番,写出来的字体水纹波动强烈,分明要从指尖跃出,化作雨水而下的感觉。
林洛然没办法影响这世界的草木,除了跟着记忆,凭感觉凌空临摹,她无从判定自己到底学的怎么样了。
练了几日,林洛然都能感觉到尛尛的进步,小姑娘不太满意,终是缠着长袍男人又来了一次湖边。
“我就看一遍,再看一遍好不好?”
尛尛想要看看长袍男人原本写得字符,林洛然也很奇怪,怎么练大字,原本的字帖都看不见,整日对着湖写就行了?
长袍男人被她缠不过,冲着澄清的大湖一招手。
波光粼粼的湖面消失了,一张白纸飞回长袍男人手中。原本湖畔所在,不过是一片低洼的绿茵。
林洛然掐了一下自己,这么大片湖畔,几天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它竟是一个张字帖所化!尛尛这几天对着湖泊练字,果然是有原因的。
除了揣摩湖泊的灵性,原来长袍男人给她的字帖,就是这片湖泊。
生活真是太坑爹了,让人没办法不泪流满面啊!
林洛然哭归哭,还是厚着脸皮凑上前去,将那个长袍男人书写的原版字符狠狠记在了脑中,恨不得将那纸生吞下去打包带走。
“写得越来越像湖了,很快你就可以练下一个字了。”
长袍男人看了尛尛这几日练习的成果,给予了肯定。
尛尛捧着他写得原版,不太有精神:“我感觉还差很远,和你写的一点都不像。”
长袍男人失笑:“没有足够的修为,支撑不了字符,你连筑基都还未到,急什么。”
尛尛这下才真心欢喜起来。
林洛然看着两人互动,想起那时自不量力窥视长袍男人书写金符,那不知道是个什么字,尛尛不到筑基期就能练“湖”字了,她当时也不到筑基期,却连偷偷尝试都会头疼。
尛尛说得对,长袍男人教她的文字,足以让她行走天下间,再也不必理会别的——起码长袍男人所写的字符,是有能撼动天地之威的。
林洛然涌起几分期待,不知道他教尛尛写的下一个字,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