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想起曾经好多次看到的,邱婆婆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低,说是菩萨保佑之类,眼神无比温柔。
“邱婆婆,很难为人吧?这是极需要耐心的活儿。”他说道。
“可不是?自打老头子这样后,我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犯人被枷子给枷住了,躲躲不掉,逃逃不走。不一样的是,有的是男的被女的枷住,有的是女的被男的枷住。”邱婆婆有感说道。
“是啊,这个枷没有任何人强迫你戴上,它很文明,出自心甘情愿。”欧夫子听了,深深点头,想起这一年半载照顾欧夫人,感叹道:“多大的负担,多大的痛苦,也愿意,就像蜗牛背着它的重壳,沉重地向前爬。”
邱婆婆过去了,欧夫子好一会儿没说话,忽然道:“方临,珍惜眼前人啊!”
方临重重点头。
说话间,一个麻衣相师过来,细看去,竟然是曾经给辛老倌家辛佑算命的麻衣相师。
他瞎了一只眼,还是穿着长齐脚踝的旧麻衣,踩着一双无根破棉鞋,裸露在外脚后跟皮肤黝黑,粗糙得像老槐树皮,一双手伸向彼此袖筒,怀中抄着一根写着‘算命’的旗子。
只是,这一次,麻衣相师留着些花白的胡子,梳理得整整齐齐,有着些仙风道骨的样子了。
“老先生可算命?”麻衣相师问欧夫子。
一向敬鬼神而远之的欧夫子,想了下,竟然说了‘算’,然后,报上了一个生辰八字。
麻衣相师掐指一算,对欧夫子道:“你个老先生要不得,拿个死人的八字让我算。”
欧夫子闻言,肃然起身,对麻衣相师道歉,吸了口气道:“先生莫怪,实在是思念亡妻心切。见过的人,都说她有福相,可跟着我,一辈子实在没享过什么福,好事也没少做,那么好一个人,却遭病痛折磨……”
麻衣相师说:“看老先生如此伤心,我不怪你。她本该去岁就去的,可因为你们夫妻情深,积德行善,又陪你多活了半年。”
欧夫子听了,下意识想到去岁,欧夫人寻死,因为张大狗的桐油,才捡回一条命,又多活了半年。
这话,方临听了也是惊疑不定。
‘难道真有善恶因果一说?不,也或许是这麻衣相师来之前打听的。’他暗道。
不过无论真假,欧夫子似找到了些慰藉,盯着麻衣相师问道:“我那口子,不知现在如何了?”
方临闻言也看去。
只听麻衣相师道:“老先生不要伤心了,你妻子已经投胎去了,她横竖要死在你前面,留不住的,寿命都是老天安排好的,我们凡夫俗子奈何不了。”
“已经投胎去了,忘了我么?也好,也好,只是,这人间来一遭就够了,何苦再受一遍罪?”欧夫子喃喃着。
“老先生寿命还长呢,寻死也难死,不要做蠢事。”
见欧夫子沉浸话中,麻衣相师看向方临,问道:“小郎君,可要算命?”
方临想了下,笑道:“我如今无有困惑,就不算了,或许下次见到先生会请算一算。”
“好。”麻衣相师没说什么,欧夫子怔怔忘了给钱,他竟都没要,抱着旗子,悠悠然去了。
后来,方临多次和家人说起这事,方父、方母、田萱都啧啧称奇,还很是遗憾,方临没请对方算上一算。
直到很久以后,他也没弄清楚,那个麻衣相师所算,是否是打听得来,此事始终是一个谜。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