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近,乡贤和豪强们,心里头都多少有一些不踏实。刘知远当皇帝了,泽州和潞州两地,无法再起到太原和汴梁之间的缓冲作用了。原来的刺史和防御使大人头上,忽然又多出了一个泽潞节度使。并且据说这个节度使大人的来头还不小,居然是刘知远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子兄弟,六军都虞侯常思。但奇怪就奇怪在这儿,按道理,汉王做了天子,老兄弟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着也该当个宰相或者大将军吧?怎么反而被派到泽州和潞州这两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
很显然,常思不是高升,而是被明升暗降了。他失了宠!聪明人哪都不缺,特别是泽州和潞州这种混乱之地,凡是能成为堡主寨主,并且能让自家所在堡寨不被周围势力吞并的,个个都算是人精。乡贤们略加琢磨,就将常思出任泽潞节度使的幕后真相推测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下,许多堡主寨主们,心里头立刻乐开了花。倘若常思依旧被刘知远器重,大伙自然做任何事情都得掂量掂量,以免招惹了常思,折了朝廷脸面,惹得刘知远不惜派大军来地方上替老兄弟撑腰。可若是常思已经失宠,大伙就没必要自寻烦恼了。该维护家族权威就得维护家族权威,该辣手惩戒刁民就该辣手惩戒。免得有些刁民心生妄想,以为换了个朝廷就变了天。
国家大事上,乡贤们不能跟朝廷争。可地方上,却必须继续由乡贤来做主。当然了,该给节度使大人的“面子”,大伙还是会给足的。无论是白花花的银锭还是黄澄澄的铜钱,只要他能说出个准数,大伙肯定将他喂得肚饱肠圆。
本来,如果常思不主动“生事”的话,也就是夏粮入库后十天半个月之内,便会有一大笔“礼敬”,非常自然地送进他在潞州城内的府邸。谁料,常思偏偏不肯安分守己,居然冒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地方下达了税赋催缴令。并且不仅仅当年的要全额征收,以往各地积欠,也责成有司和县尉、税吏们想办法尽快补足。
这下,可算是捅了潞、泽两地的马蜂窝。当即,众乡贤们就聚集在了一处,决定给新任节度使大人点儿颜色看看。而这个颜色,也必须把握住尺度。既不能让朝廷觉得,地方士绅们有举旗造反的威胁,又不能让姓常的感觉不到疼,今后再继续“为所欲为”。
所以,乡贤们商量来,商量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十数家规模颇大的堡寨联合行动,以“打冤家”为名,从潞州城旁“经过”。这个距离不能太远,远了起不到展示实力的效果。这个距离也不能太近,否则被人添油加醋上报给朝廷,常思肯定要滚蛋了,那些各家族安插在州衙、团练衙门的翘楚们,少不了也要吃一些挂落,弄不好还得丢官罢职。
“刺史和团练使大人,倒是真够仗义!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把队伍带过来,呵呵,看,你们快看,姓常的出来了,出来了,常思终于按耐不住,出来了。唉吆,队伍还挺齐整,就是人数上寒碜了些!”议论声一**从脚下传来,让宁子明心头一片冰冷。
按理说,乡贤们的目标是常思,收受贿赂的官员也是刘知远的臣子,无论跟他宁子明,还是石延宝,都没半点儿关系。然而,他依旧忍不住将腰间的刀柄越握越紧,越握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