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虽然乾国的兵马空额严重,但毕竟家大业大,在高额的军饷之下,还是有许多人踊跃报名。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乾地多雨,在乾国腹地更是如此。
几个新征召而来的士兵聚在一起随意的闲聊着。
“娘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子后悔了,那狗日的征兵官全是胡说八道,什么燕人不堪一击。”
他们永远忘不了前几日的那一幕。
那些燕人就跟疯了一样,眼神恨不得要吞了他们,仿佛命不是自己的一样。
幸亏他们这些新兵只是在后方搬搬石头,否则真得吓尿了。
“唉。”
“希望这群燕狗能退吧。”
“不过我听说燕人对那些占据城池的百姓挺不错的。”
“而且燕人处事公正,可比我们那些个官老爷好多了。”
“闭嘴!”
此话一出,一旁的老兵立即出声呵斥,怒骂道:“别忘了,你是乾人。”
说话之人翻了个白眼,不在意道:“燕人,乾人又有什么关系。”
“这国家姓赵,还是姓夏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听人说如今的官家是个昏庸的,听信谗言,若不是抵挡不住了,可不会让师相公前来。”
几人正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道身影。
一人突然脸色一变,急忙行礼道:“大帅!”
来人一身银白色的精致甲胄,看起来四十余岁年纪,但眼角布满了皱纹,已是满头白发。
此人便是西军统帅,师有道,乾国唯一算得上名将之人。
只可惜乾国文人当道,武将在朝中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他将头盔抱于怀中,听着几人的议论,却是并未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走上前,替一人整了整甲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令众人受宠若惊。
“相……相公……”
师有道轻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他知道如今军中类似的言论不少,
一个人说他还可以将其军法处置,可这么多人,难道都要军法处置吗?
师有道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站在城墙上静静的眺望着远方连绵的军帐。
“父亲!”
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一道身着银色盔甲的年轻小将大步走来。
“巡城这种事交给我就好,您又何必亲自前来。”
来人正是师有道的小儿子,师学青。
师家三子,一子战死,二子如今驻守西地。
“我怕再不看,就没机会了。”
师有道感慨的笑了笑。
师学青皱了皱眉,不解道:“父亲,您此话何意?”
“我们据城而守,燕人又怎么可能打进来。”
师有道转头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摇头笑道:“战争,从来没有必胜的。”
“燕人,也远比你想象的强。”
“那位大都督崛起于微末,他的名声我亦有所耳闻。”
“他这样的人,想破城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不愿对我行此手段罢了。”
他征战沙场几十载,官场上的那套手段并非不懂,只是他素来懒得去阿谀奉承,不屑为之。
他在调查项南天,项南天自然也就会调查他。
“青儿,若是事不可为,你便带领西军撤离此地,若能固守西地,我大乾尚能有一线生机。”
“我不走!”
师学青冷声道:“军人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是父亲您告诉我的,我不会离开的。”
“我师家血脉自有二哥承继。”
“而且父亲,您是否太过杞人忧天了。”
“燕人强攻数次,都已失败告终,若想攻破此城,他们至少也得有两倍的兵力。”
“据我所知,他们目前的兵力远远不够。”
“唉!”
师有道自嘲一笑,无奈摇头:“我担心的从来都不是燕军。”
“那是……”
师有道续道:“太祖皇帝当初黄袍加身,奠定乾国数百年基业,为父如今手握六十万大军,时日已久,官家又会如何想?”
“毕竟不是谁都是那位燕帝啊。”
说实话,他挺羡慕项南天的。
他熟读兵书,项南天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
这几日燕军攻势暂缓,他就已经猜到了。
但悲哀的是即便他知晓对方的计策,却也无能为力。
师学青脸色微变,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声道:“只可恨如今朝中奸佞当道。”
师有道眺望着城外连绵的军帐,并未多说什么。
或许吧……
师学青沉声道:“父亲,要不请何太尉出面?”
师有道摇了摇头,平静道:“伱不懂。”
“没用的。”
“哪怕你没有造反的心,但只要有造反的能力,这便是罪!”
只可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师有道收回目光,沉声道:“传令全军,准备做战吧。”
他没得选择。
此战这六十万大军又不知能有几人能活。
拿步兵去与燕人的精锐铁骑去硬碰硬,此事也就只有那群愚蠢的文人能够做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