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蒋兴龙离开的背影,罗芸感觉这个男人已经从一个企业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人,他的背没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样笔挺,他的头发也没有第一次见了之后那样整齐和光滑,可是却比那个时候要温暖和亲切得多。
再次看向自己的弟弟,罗芸报以一个凄美的微笑,如释重负和难以掩盖的悲伤在她脸上交叠着,让她看上去更加瘦弱和无助,罗意凡赶紧把姐姐推到走廊一边,蹲下身体将她搂进怀里。就像蒋兴龙一样,罗意凡的心意也全部在姐姐身上,吻着姐姐毫无血色的脸庞,罗意凡的心脏没来由一阵紧缩。
“意凡,我刚才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姐姐表现得很好,真的!”非常顺口说着宽慰的话,罗意凡的心思却不在问题本身,他开始害怕某些事情。就像蒋兴龙和梁泳心所经历的一切,他希望永远也不要发生在自己和姐姐身上。
“姐姐,我们回医院吧。”
“不。”罗芸轻轻摇头,眼中依然含泪,可是这一次却是为母亲而流的。
“护理院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打过我电话了……”
“那是因为你住院的关系,我和护理院商量着,等你出院再跟你联系。”罗意凡并没有否认什么,也没有说出罗芸母亲过世的话,只是再一次吻了吻罗芸的脸庞,姐姐总是对亲人的事很敏感,她有多么需要亲情罗意凡很明白。
有些事情在互相了解的人之间无需多言,罗意凡瞒着姐姐,是为了拖延伤害,但是他并不认为姐姐会一直被他瞒下去。
再次开口的时候,话语就简单明了得多了,罗意凡站起身来扶着轮椅把手,一边向拘留所门口推去,一边说:“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妈妈吧。”
“给妈妈带几个柿子…还有菠萝,那是她年轻时最爱吃的。”
“嗯。”
“跟妈妈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来说,我总是表达不清楚,现在她不再糊涂,会说我太笨的……”
“嗯。”
仿佛普通姐弟的对话一般,罗芸和罗意凡一边走一边说着波澜不惊的话语,但这些之中却包含着罗芸对亲人的爱,以及罗意凡对罗芸的爱。
——
朱漆雕花的骨灰盒就放在那一层层木框架子中间,罗芸仰头望着给予自己生命的人,一点一滴的往事就像溪流一样慢慢在脑海中流淌而过。她沉浸在回忆之中,也沉浸在曾经的痛苦和美好之中。
路上想好的千言万语现在都化作眼眸中的点点晶莹和思念,罗芸沉默着,无声无息地为母亲默哀。
罗意凡抱着儿子站在姐姐身后,儿子是他们刚刚去全托学校里接出来的。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了,罗芸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儿子和母亲,思念在她心中早已满溢。
在学校门口,罗芸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坚持一路上都让儿子坐在自己身上,不肯给罗意凡抱,到达殡仪馆门口,儿子才递到罗意凡怀中。而罗意凡只是宠溺地微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殡仪馆内部此刻只有两个工作人员,一个在大厅办公,一个在门卫室中。罗意凡推着罗芸进入的时候,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罗意凡手中的小本子,就让他们进去了。
从一层层架子中间找到罗芸母亲的骨灰盒并不困难,因为罗意凡记得放在哪儿。
骨灰盒被红布遮掩着,上面有罗芸母亲生病前的照片,五官和轮廓都和罗芸非常想像,清秀气质却如同梁泳心。
探视的时间并不太长,儿子有些不安分,总是在问着罗意凡一些无关的问题。听着父子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对话,罗芸勉强从回忆中提起精神来。
“意凡……”罗芸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轻唤了一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需要罗意凡。
“姐姐,我们该回去了。”罗意凡说道。
可是儿子却在旁边立刻问:“爸爸为什么老是喊妈妈姐姐呢?不是应该喊亲爱的吗?”读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已经懂得很多了。
罗芸低下头有些脸红,罗意凡却大大方方地问儿子:“你听谁说的?”
“电视里,还有同学都这么说,就像我一个同学的爸爸妈妈就这么喊,还有还有,电视剧里外国人都喊darling,我可是已经会很多英语单词了哦。爸爸。”
“可是对于爸爸来说,更喜欢喊你妈妈姐姐,因为你妈妈一开始就是爸爸的姐姐呀,从小到大,都是妈妈照顾爸爸的,现在已经改不了了。”
“哦。”儿子似懂非懂应了一声,可能自己爸爸妈妈的相处模式有些特殊,他一时还不能完全想通。
罗意凡补充了一句:“以后一直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你就会习惯的。”
“嗯,还有还有,听说我爸爸是大明星,学校里很多同学都羡慕我呢,还有老师也让我问你要签名,可以吗?”
“当然可以喽,如果你这次其末考试都在90分以上,我就到你学校去开家长会,怎么样?”
“一言为定,爸爸不可以说忙抵赖哦。”
“一言为定!”
罗芸被父子两个推着向殡仪馆门口走去,默默听着父子两个的互动,幸福感渐渐将痛苦笼罩住了,映入眼眸的午后阳光也仿佛是母亲生前灿烂的笑颜,不再显得那样悲伤。
‘神啊,请让这一份与血脉亲情融合在一起的爱情,生生世世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